头有点晕。
陈书坐在地上,倚靠在车边。
脑海里想起几年前的那场追逐战,当时的目标号称共和国建国以来最高智商的绑匪。
那天他也是用汽车追着的犯罪嫌疑人,就像拍电影一样,一股热血上来不管不顾的,直接一脚油门就把对方给撞翻了车。
翻了个底朝天,车子险些开炸。
不过那会儿本身自己年轻气盛,又加上形势所逼,属实不得已而为之。
哪像今天,撞车也是撞得顺其自然,加油的一瞬间,就像看电影时按下“快进键”,3X、5X的。
冷静得出奇,现在想想,自己竟然也异常淡定,仿佛这一切乃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惜命的自己会变得如此不要命?
还是说,东州的拼命三郎吗?
呵,一语成谶。
几年前在老家,被群众们亲切起的外号,本以为是误会后的玩笑,没想到竟成了真。
“陈大(陈所),来一根?”
一阵阴影遮了过来,靠着汽车轮胎,坐在地上的陈书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路灯映照之下,那人的面容忽明忽暗,一时让人分辨不清。
“小...小强?”陈书捂着额头,恍惚道。
“小强?谁是小强?”声音再度传来,带着些许的疑问,然后是释然的笑声,“哈哈,陈大,你太累了。这次案件结束后,可得好好休息会儿。我是朱一霸。”
一句“朱一霸”将陈书从回忆中拉扯回来,有那么一瞬间,陈书像是回到了过去。
当时在山林里,他独自一人驾车追击绑匪,小强同样开着一辆车跟在后头,死命的追着,生怕跟丢了自己。
小强这家伙,自从退伍来到中山所,就没见他消停过。
本就是朝九晚五的户籍管理员,却偏偏喜欢往黑白颠倒的治安组办公室钻。
有事没事的就爱主动加班给治安组干活,干活的时候又都冲在第一线,一副笑哈哈的表情,乐在其中。
后来去缅bei,这家伙也是像膏药一样贴过来,赶都赶不走。
最后,为了能当个真正的警察,竟然跑到离家乡万里之外的南疆。
诶,真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想的都是啥?
想起过往,陈书忍不住露出笑意,挥手接过香烟,感叹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个小兄弟。他和你一样,也是部队退役的,嗯,侦察兵。”
学着小强当初的模样,陈书亦是强调着‘侦察兵’三个字。
这已经是两人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只不过,如今早已变得物是人非。
“哦哦,也是军转干的兄弟,他现在在我们大队吗?全名叫什么?我怎么印象里,咱们队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朱一霸同样不甚在意不怎么干净的地面,一屁股坐在了陈书旁边,给自己叼了根烟,然后从怀里掏出打火机,伸到陈书面前。
不过,时间过去很久,直到他觉得手肘都举得有些发酸了,打火机还是没被人家凑过去。
朱一霸疑惑的瞥了眼坐在身边的那位。
只见对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神黯淡无光,仿佛看到的不是眼前的景物,而是心底深处的孤独。
朱一霸看不懂陈书这突如其来的悲伤,但这一瞬间的哀愁却让人无法挣脱,宛如也被牵扯进去。
回手用打火机将自己嘴里的香烟点燃,朱一霸望着远处,想起了在边疆牺牲的战友。
小胖和班长,也不知道他们在天上过得怎么样。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抽着烟,让烟雾在空中缭绕,然后慢慢升到空,继而消散开来。
灰蒙蒙的,也许能把过去的记忆一并带走。
“陈大,你可真够狠的。”
“......”
“你呀,可一点都不像个公务员。”
“一霸,咱们干警察的,可不能把自个儿当公务员,那还不得把自己气死。”
“对,是这么个理儿。我听张清经常挂在嘴边,说是‘从优待警一句话,从严治警一本书’。陈大,有这么夸张吗?”
“最新的说法是‘严管就是厚爱,从严治警就是从优待警’。诶,都是办公室里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们瞎传的。不过为这事,张清的头可秃了不少。”
“哈哈,确实。原先局里安排他去所里,听说是宁死不屈。”
“对,说是死也要死在特警。”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特警这批人还真的比其他人要单纯。哈哈,单纯就是福啊!”
“......”
胸口有些闷,陈书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自个儿点上,权当应急的疗伤。
“霸哥,需要你过来搭把手。”站在路对面的江海,朝着这边挥手。
“好嘞,这就过来。”朱一霸拍拍屁股站起来,回头看了眼仍旧坐在地上的陈书。
路灯下,隐在车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朱一霸小跑离开。
而陈书,静静地一个一个将人看过去。
朱一霸、陈川、江海、黄毛。
朱一霸还是一脸沉稳,许是常年在边疆干过不少拼命的买卖,这撞车抓人在他的眼里也是稀松平常。
黄毛跟着他的老排长,神色自然。
陈川虽然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不过手脚麻利,丝毫感觉不出先前的撞击对他有产生多大的影响。
应该是习惯了。
江海么,警院学子,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干活的时候一直在边上叽叽歪歪,这兴奋劲头看来是半点都没有熄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