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飞遁中的陈清焰眉头一皱。
不是后面的五行门发生推演之外的变数。
而是另一边，
黄龙宫中，生出了新的变故。
——
“小鱼！小鱼......”
声声呢喃，低沉呼唤，在抽泣中回荡仙法台。
明媚的天空悄然阴暗压抑了起来。
风不动了。
空气诡异静默。
此时，刚下擂台，准备离场的陈清焰土灵化身，两根手指蓦地折断，他仿佛忘却了疼痛，豁然回首。
瞳孔，猛然收缩。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与本体共享的仙品术命及时传来反馈，向他发出致命示警。
“住手！”
“快停下~”
“放肆！！！”
数道厉喝、怒吼，在数万弟子茫然不解的时候响起，不待众人思索，阴影降临。
风，流动了起来。
只是夹带着莫名腥臭的气息。
“嗷——！”
一声耳熟且令人心悸的咆哮过后。
天空被遮住了。
一个如墨又如烟的庞然大物，盘亘天地，根须如锁，獠牙如峰，片片分明的腹鳞上挂着一个抽泣女子头颅，根根肉须从颈部探出，彼此勾连着。
这遮天巨物，是龙！
——黑龙。
望着那漆黑如墨缠绕在龙躯上的烟雾，陈清焰脑海中立刻浮出“化魔”二字。
然后，就被轰击而至的龙吟魔音，震碎了所有感官。
附近围观的弟子，更是如冰雪消融瞬间被抹杀。
......
......
一个月后。
灵泉洞来了一位客人。
首位天罡莅临。
“您来了。”陈清焰出声。
“伤势好点了吗？”韩礼看着眼前这位眼睛只剩下窟窿空洞的青年，问出了这句十分冒犯的话。
“多亏韩大人的圣药，我的舌头、耳朵还有鼻子都长回来了，只是都还很脆弱，真如大人那日所说，新长出来的，只是凡人的口鼻眼耳，经受不住任何法力洗练。”
没了眼睛的陈清焰语气依旧从容。
韩礼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怨愤。
“龙法太过霸道，你之前的眼耳口鼻，都被永远抹灭，「白骨丹」并非仙品「起死丹」，有这个功效已出乎我之意料。”
韩礼说到这，顿了下，
“那张「定身符」，天符山说不用你还了。”
“这样啊。”
陈清焰点头。
韩礼背着手绕着青年转了一圈，“能想出用定身符破龙术的，你是第一个。”
陈清焰自嘲道：“不还是失败了吗？”
“但你至少化解了必死之局。”
韩礼坐在靠墙的躺椅上，“那三千名弟子，可没你这么好命。”
陈清焰默然。
死在龙术下的那些弟子，纯纯是属于被“殃及池鱼”了。
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凑不齐。
“李光琼情况如何？”
他问。
“你在想她为何不被宫主当场斩杀？”韩礼说着，脸皮微微抽了几下。
想起了那日一众天罡出手制止化魔龙女，结果被杀的丢盔弃甲的不堪场面。
不由生出‘就该把她杀了’的念头。
口中却道：“她终究是宫中万年来第一位身负龙血的弟子。入门百年，从未行差踏错。这次只是因为至亲道基被夺，才险些入魔。”
“险些？”陈清焰意味不明地说。
韩礼眼中闪过笑意，“龙女非比寻常，想要祛除龙女身上的妖魔煞力，就算是两位宫主，也要付出不轻的代价。”
“韩大人这次来，不是只为看望弟子伤势吧？”
陈清焰拿起旁边的葫芦，拔开后喝了一口。
韩礼鼻子抽动了几下，仅闻了葫芦中溢散出来的药酒气味，就发觉身心一阵轻盈，暗道一声不愧是丹师。
“主要是来看你。顺便问问，你考虑清楚了吗？”
韩礼盯着大口喝着葫芦药酒的青年。
“考虑清楚了。大人只需给我找来阴阳魔功，你的提议，我便答应了。”
陈清焰打了个嗝，把葫芦放下。
韩礼皱眉，“阴阳魔功哪能说找就找？”
“大人不是说过，您认识一位青羊魔宫的前辈么？我记得只要加入青羊魔宫，就能得到缓解化魔的秘法吧？”
韩礼哼的一声，“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害怕入魔的胆小之人。”
“那毕竟是龙术，由妖魔煞力施放的龙术，我体内的妖魔煞气，都融入法力里面了。”
陈清焰语气阴沉，“没有法象为我剔除，您觉得我能坚持多久？十年？还是五年？周围的人，都说要把我驱逐出黄龙宫。”
“他们害怕我。”
“而我，也害怕自己。”
韩礼沉着脸不说话。
良久，
韩礼松口了，“我会想办法帮你找来《阴阳魔功》。但最多是化解入魔的秘法。这已经是......”
陈清焰一口打断，“只是秘法的话。我还需通过大人之手？我只需加入青羊魔宫，唾手可得。”
他身上气势陡然一变，一字一句说道，“必须是可修炼到天罡的魔功残卷。”
听着面前青年坚定的话语，韩礼决定再退一步。
“残卷，可以。但要求就得改一改了。”
陈清焰摇头，“不，就上次提的那些。您看中的，无非是弟子炼制灵丹的本领。我受龙术重创，已经是个残躯，经受不起更多的要求了。”
“好——！”
韩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字。
“韩大人慢走，这次弟子就不送您了。”
陈清焰拿起葫芦，送客。
……
黄龙山，韩礼所在的巨大洞府中。
银、绿、黑三色氤氲盘旋的一个池子前。
韩礼闭目等待。
过了一会，氤氲突然聚成一张人脸，张口说道：
“龙女之事，主上很满意。”
韩礼睁开眼，眸光幽暗，仿佛涌动着水流，十分不平静。
“风魔，主上曾经说过，会带我脱离这片神罪之地。可如今千年过去了，他连完整的《阴阳魔功》都没有赐下。”
“韩礼！！！”三色氤氲人脸咆哮一声。
狂风席卷洞府，怪异嘈杂之音回荡不休。
韩礼不为所动，“这次出手，我快要压制不住修为了。”
他直视人脸，“徐明已经开始怀疑我。一旦魔功出现松动，休怪我......”
后面的话，只是嘴唇开合，并未说出来。
但人脸却“听”懂了。
语气顿时缓和了一些，
“《阴阳魔功》乃三千小术，你未拜入燧人一脉，万不能尽授全功。你的难处，我会禀明主上，徐明那边你不必忧心，主上早已算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