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林
公孙桐捋着胡须慢慢踱步,沉默了大概五分钟才坚定地说道:“为今之计,头领只有和谈这一条路了。”
“和谈?”达拉奇罕诧异地问道:“就算我肯和谈,那汉军肯么?他们士气正旺!”
公孙桐冷笑一声:“头领你难道忘记了汉军进攻诸夏的口号吗?”
“驱逐狼人为夏王报仇!”达拉奇罕慢慢地读了出来。
“不错!汉国和诸夏名义上都是帝国的诸侯国,即便是要打仗总要准备一个借口。而狼人进攻诸夏,就正好给了汉王这样一个借口,如今狼王已死,狼人打败,这个借口就已经不成立了。头领还记得当初汉军使者和你约好的几条合作计划么?其中有一条就是让头领攻占高池,并且把诸夏王室全部杀光。汉王和头领一样,他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只不过是想借助头领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如今夏王还好好的活着,狼人又已经打败,他汉军就只能回去。况且熊人进攻承安形势急迫,由不得汉军不回。”
“先生之计似乎不错,只是这和谈在什么地方?彼此之间已经互不信任,怕是也不好讲和吧。”
“呵呵……!头领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公孙桐有回复了往常的气势,淡定神闲,捋着胡子慢慢道来:“我们要请夏王出来做中人。我们还要给夏王承认错误,送上五十万两黄金赔罪,然后大军撤出诸夏,同样,我也要求汉军撤出诸夏,我想夏王是很愿意居中调停的。”
达拉奇罕额头上青筋暴起,当然换了谁也要愤怒,自己好不容易占领了诸夏千里土地,如今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要撤出去把千里土地再还给别人,当然要愤怒了。若不是自己刚刚发誓拜公孙桐为兄长,这会儿他已经拔刀砍了这个家伙。
当然,他手底下那些将领们也一个个怒发冲冠,恨不得把公孙桐给活剥了皮。
看到达拉奇罕的表情,公孙桐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嘲笑:“头领或许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只是说西戎给夏王赔罪,自称要撤出诸夏,并没有说要真正的撤出诸夏。”
达拉奇罕表情缓和了一点,暗自埋怨自己太过肤浅,也很奇怪自己现在的情绪,稍微受到那么一点刺激就很容易发怒!这可不是成就大事的人应该具有的品质。
“请先生细说,小弟在此恭听。”达拉奇罕做出一副很真诚的样子,然后摆手:“来呀,给兄长看座。”
“头领!两年的时间,您已经占领了齐国、下庸,南平。大良和陈国也都成了头领手中的附庸,如今的西戎纵横三千余里,放眼整个帝国,也是屈指可数,不可谓不大。只是头领连年征战,属于管理,治下的土地大多荒芜,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或充作流民逃亡他国,以至于头领东征诸夏竟然无粮可征,只好从诸夏抢粮。试问头领,若汉国不撤军,两军对峙半年以后,头领的数十万大军可有充足之粮草?争霸天下争的不是土地,而民心。狼人大军仅仅用了两个月就席卷诸夏千里之地,其勇猛与剽悍世所罕见,可仅仅与汉军一战就彻底败亡,难道不是教训吗?头领要做的也不仅仅是砍杀和掠夺,还应该是收取民心。西戎如今占据了数千里之地,请问头领您接见过几个郡县的长官?您又为这些土地上的百姓做了什么呢?你焉能知道这些百姓和头领是一条心,他日若是头领偶有败绩,这些百姓是全力相助还是落井下石呢?
当日我曾劝大王不要与狼人合作,狼人之心天下尽知,其所会者只有杀戮和掠夺。与这样的部落为邻,头领什么都学不到。与狼人交友,世所不齿也!与狼人为邻,大王虽可安枕,却容易得意而忘形,凡事皆和狼人比较,头领难道不是在堕落吗?而于汉国为邻,看着邻国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头领必然寝食难安,力求变法图强之策,于是西戎可兴,天下可图。此其一也!
其二,西戎和汉国和谈,有百利而无一害!头领看到的只是表象,却不曾深究其里。两军和谈之后,西戎和汉军皆撤军,西戎依然得到数千里土地,而汉国却寸土未得,反而耗费粮草,损兵折将,此不战而略胜者也。诸夏经此一战,早已国力空虚,骑兵不过十万,步兵也寥寥无几,百姓多被屠杀、田地荒芜,这样的诸夏头领想什么时候来去就什么时候来取,难道头领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么?况且我大军也未必真的就此撤出诸夏,汉军急于决战,因为熊人攻城甚急,汉王急着回去对抗熊人。只要汉军撤兵,头领只需稍作等候,修养疲惫之师,训练新募之兵,安抚流民,修兵甲,屯粮草。待时机成熟,头领便可长驱直入,横扫诸夏。
其三,汉王西征诸夏,损耗粮草兵丁,岂肯空手而归!此次和谈,怕是汉王心中万般不甘,但只要诸夏王还活着,汉王就只能退兵。所以头领应该有第二种准备,头领可以派遣密使求见汉王,只要汉王肯出钱粮、兵器,头领便可以替他杀掉夏王。如此一来西戎和汉国平分诸夏,头领虽然少了些土地,却可以多的粮草,又方便以后与汉国贸易,结交汉王这样一个朋友,算来也是好事。”
大帐中鸦雀无声,诸将默然!他们平日里只知道厮杀,那里想的这么长远,在他们看来,攻占他国土地不就是为了自己享受么?难道金钱和粮食都不要,再换给百姓,还接见什么郡县长官,妈的不听话就杀嘛!
达拉奇罕猛地起身,躬身作揖:“先生……兄长!对亏兄长一番话,让罕恍然大悟,请兄长受我一拜。”
公孙桐缓缓起身,扶起达拉奇罕:“头领且莫如此,我已经割袍断义,受不得头领一拜。”
刚刚站起身来的达拉奇罕猛然又一揖到底:“兄长莫不是要弃兄弟与不顾么?兄弟五年前在帝国见到兄长,多年来你我相交。只是前些日子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请兄长谅解。若是兄长不信,我就断指为誓!”
达拉奇罕说着就要去拔宝刀,公孙桐一把拉住他,叹口气说道:“当年你我相交为朋友,头领意气风发,素有王者之气,只是这些日在大胜之后有些得意忘形了。公孙不才,若是头领信任,日后依旧与头领为朋友。只是刚才这番话不知道头领听的进去否,若是听了进去,这天下就还有你的份,若是听不进去,公孙就此告辞。”
达拉奇罕慌忙说道:“兄长莫走!我听的进去,一切都按照兄长的意思做。”
公孙桐苦笑着摇摇头:“头领不要再喊某兄长了,还是以先生称呼的好。”
达拉奇罕点点头,拔出宝刀环视诸将:“从今以后,公孙先生就为西戎国大国师,诸将见到先生都要行礼,若是谁敢对先生不恭,还是那句话,我灭他九族。”
“是……!”诸位将军无奈的答应着。
达拉奇罕真是个人物,而且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能屈能伸,脸皮能厚能薄!
一夜鏖战,清晨卯时战场逐渐归于平静,看着满地的狼藉,汉军诸将一个个笑开了花。这次突袭取得了完胜,狼人部落从此一阕不振,诸夏国这一半的领土看来是到手了。
钟无缺果然很聪明,战争结束他居然不急着回高池,反而带领手下兵士帮汉军打扫战场。当然最让汉军将士们欣慰的是钟无缺手下的兵士非常恭谦,从狼人身上摸出的金银等物一概上缴给汉王,分毫不留。如此一来,连秦雄都对这个钟无缺另眼相看。
巳时,也就是上午11点左右,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完毕,各路将领纷纷上报。此战虽然大胜,但是伤亡也很大,重骑兵一共死了三千九百人,重伤两千,轻伤无算。轻骑兵死了一万多人,重伤一万五。步兵死亡三千一百,重伤五千。女兵死亡二百四十人,重伤七十。汉国和东冶百姓死亡高达三万,重伤一万多。如此巨大的伤亡让秦雄郁闷了很久,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汉国子民,家里都有父母兄弟,有的还有妻子儿女,最可惜的是那些还没结婚成家的年轻人,就这样走了。
“汉王,狼人投降者十三万,死亡十一万,其中狼王二公子也被乱军杀死,大公子不知去向。”
数据是王彻报上来的,狼人投降的大部分是莫肃的手下,大部分狼人选择战死或者逃亡。
如此大胜按道理说汉王应该高兴才是,下面站着的十几个将领看着汉王那如丧考妣的脸,一个个很纳闷!尤其是钟无缺,心说汉王你是不是听错了,把狼人的伤亡当成自己的伤亡了呢?
王彻明白汉王的心思,他准时又替那些阵亡兵士的家人伤心的。
“汉王,两军交战没有不死人的,阵亡者也算是为国捐躯,汉王不必过于悲痛。”王彻小声安慰。
当秦雄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家惊奇的发现这位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杀人无数的汉王竟然眼中含泪,泪眼婆娑。
“谁无父母兄弟,谁无妻子姐妹,这些年轻的二郎们跟谁本王征战沙场,本王曾经说过要带他们得胜而归,给他们的家人带去荣光,谁想到当日一别即为永别,妻子父母从此无法再见,本王愧对汉国的父老乡亲!愧对当初自己立下的誓言。本王惭愧……惭愧啊……!”说着说着秦雄眼角的泪水竟然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沾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