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1911年12月底,南方17省代表会议在南京举行,孙中山以16票当选为临时大总统。Www.Pinwenba.Com 吧1912年元旦,孙中山到南京就职,1912年为民国元年。孙中山的品格、学识、风范确实给苦难太久的中华民族带来了希望,尤其是他以公仆自称、自律,更使人一新耳目。历史正面临着这样的困惑:在孙中山和袁世凯之间,它选择谁?
武昌起义爆发前十天,孙中山在旅美途中接到黄兴发自香港的密码电报。
因为旗帜的图案问题吵翻之后,黄兴在宋教仁、汪精卫的劝说下收回了自己的意见,在以后的民报事件、章太炎取下孙中山像等一系列反对孙先生的活动中,黄兴所取的还是支持孙中山的态度,当然两个人之间的私交公谊总是不比当初了。
孙中山骤然接获黄兴的电报,一喜一惊,可惜密码本放在托运的行李中先已运出,一时无法翻译。直到抵达目的地,急急翻译电文,不禁以手加额:
湖北新军将在武昌举事!
武昌起义后的,那便是把希望寄托于革命了,结果仍免不了寄托于个人,众望所归,孙中山能不觉得任重道远吗?
孙中山对《民立报》发表谈话说:“从前种种困难虽幸破除,而来日大难,尤甚于昔。今日非我国人持一真精神真力量以与此困难战,则过去之辛劳,将归于无效。”
孙中山回上海时着一身黑色西装,再加上这一段话,先生一定有什么预感。
其时,已经脱离清廷宣告独立的南方17省及武汉前线,亟盼有一个军令、政令统一的临时政府,以筹划国计民生并最后决策与清廷的和战问题。
孙中山甫到上海便说过:革命之目的不达,无议和之可言。
革命之目的如何?却是众说纷纷了,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孙中山回到上海次日,即与宋教仁、黄兴等商讨临时政府的组织,这一下轮到孙中山和宋教仁各执一词了。
宋教仁,字钝初,1882年出生于湖南桃源的一个农民家庭。这一块曾被陶渊明着力描绘过的沉江北岸的土地,经过长期的与世隔绝之后,生下了宋教仁,作为人杰地灵的明证。1903年,宋教仁赴武昌新式学堂学习,以邹容的《革命军》为座右铭。是年冬天到长沙结识黄兴,并组织秘密会社华兴会准备起义,后东窗事发,逃跑至日本,一边学法律一边参加孙中山、黄兴领导下的同盟会的活动。回国后,在武汉,南京组织中部同盟会,从实践中改变了过去只在南方边远地带活动其辐射力太短的同盟会的弱点,同时兼任上海《民立报》的主笔,以桃源渔父的笔名撰写时评,抨击清廷,一时间上海人中知道桃源渔父的数不胜数,而不知其便是宋教仁。
宋教仁和孙中山相比,革命的信念、风范均无大异。只是宋教仁在日本潜心学习法律,对日本明治维新,法国大革命、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均从法律的角度作过深入研究,由此出发探讨中国之将来,只有民主宪政一路。加上中国人让皇帝给独裁怕了,惟恐将来的民国总统缺乏制约,因而主张采用内阁制设总理。
孙中山认为:在西方他国,“内阁制乃平时不使元首当政治之冲,故以总理对国会负责,断非此非常时代所宜。”
谁也不能指责宋教仁民主宪政的理想是错误的,同样谁也无法否认,值此中国非常时期,孙中山判断的正确性。
黄兴支持孙中山。
孙中山一旦回国,大总统人选,便已尘埃落定。
12月28日夜晚,17省代表45人举行预备会,选出有候选大总统资格者三人:孙中山、黎元洪、黄兴。12月29日,正式选举,以一省一票计,实行无记名投票。开箱检票后,孙中山得16票,黄兴得1票,孙中山以超过三分之二多数当选,“中华共和万岁”的口号在会场上响起。
这是一次四千年来从未有过的选举,是民主潮流对于封建帝制的公开的挑战,也是板结了四千年的华夏大地上一次美丽的诱惑,为了这个诱惑无数的仁人志士流血牺牲,可是到来的那一天却又显得似乎匆忙了一点,不要说北方皇室犹在,袁世凯不甘人下,就是已经独立的南方17省,也是流派林立意见纷呈,立宪派与旧官僚桴鼓相应,临时大总统注定是短命的,孙中山在夹缝之中。
无论如何,孙中山做出了一个榜样,天下为公的榜样。
正在上海的孙中山得知当选消息后,立即复电南京各省代表,电文云:
光复中上,皆我军民之力,文孑身归国,毫无发功,竞承选举,何以克当?惟念北方未靖,民国初基,宏济艰难,凡我国民具有责任。诸公不计功能,加文重大之服务,文敢不黾勉从国民之后,当克日赴宁就职,先此敬复。
孙中山在致各省都督的电文中,还有“乃认文为公仆”之语。
以大总统之位,而公仆自称者,孙中山是中华民族太炎;此公外号章疯子,在日本《民报》事件中,反对过孙中山,而且闹得很凶。孙中山最初九人总长的名单中,章太炎位居教育总长之职,汪精卫大不满:
“他不是反对过你吗?”
“凡海内内名宿爱民国者一律可用,反对过我算不了什么。”
“太炎人称疯子,谁也管不了他那一支笔,倘若出任总长之后,仍然与你作对呢?”
孙中山反问汪精卫:“笔下出来的是什么?”
“文章。”
“文章表达的是什么?”
“思想。”
“笔岂能管束?思想岂能禁锢?大总统什么都管得,惟独笔与思想管不得,此乃人权写作之权思想之权。”
汪精卫语塞。
孙中山又补充道:“日本那些事,是朋友之间的误会,偶于友谊小嫌,决不能与反对民国的相比拟,如康有为,不错,大名宿也,可是可循时,便是内乱内斗纷生时。
陈其美怎么能暗杀陶成章?用如此极端手段,对付政争,此端一开,国无宁日。
陈其美派的杀手是蒋介石,这是何许人也?
同盟会和光复会,本是同志、兄弟,现在已经杀红了眼,而此时北方未靖,国难未了!章大炎为此拒绝了他的任命,不到南京出任枢密顾问,“于友谊小嫌”,看来还得“嫌”下去。
天王府真冷。
有时候,孙中山的目光会更留恋紫金山和燕子矶下滔滔而过的长江。
那才是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兀自站着。
兀自流着。
使山河有形胜,为人间传波涛,足矣!
汪精卫轻轻地走到他身边。
“先生,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孙中山回头:“你听见了什么?”
汪精卫:“夜静更深,金陵很安静。”
孙中山:“长江在退潮时也不会沉默。”
汪精卫:“先生思虑很多。”
孙中山:“不过是想起几个故人而已,一个是张静江,清廷的使外官员,1905年夏天,我在英国开往法国的轮船上认识的,那时正为筹措经费而着急,有一人向我鞠了一躬并问‘君是实行革命的孙文吗?’我点头称是。他说他名张静江,经商赚了一笔钱,深信非革命不能救中国,希望能对先生的事业有所帮助,并留下地址和暗号。两年后的冬天,西南四次起义均告败北,我在走投无路之际给他发去一电,即寄我3万法郎。其时,他是驻法商务参赞,在轮船上把我捉去送给清廷易如反掌,非但不捉我还资助我不止一次,临时政府成立,我去电请他当财政总长,他复电说‘非为做官耳!先生若财政有困难,弟仍全力支持’。”
孙中山稍顿,“另一个是谭人凤,选举总统时他投了黎元洪一票,民主政治选谁不选谁不是很正常吗?我毫不介意,可是大家反对,政府中没有给他任何职务。武昌首义,汉口汉阳相继陷落,武昌危在旦夕,黄兴辞职赴沪,要不是谭人凤受命于危难之际出任武昌防御史,怎有今日?”
孙中山继续自言自语:“我好想他们!”
汪精卫不知道怎么应对,他是接到袁克定的电报后来催问孙中山的,如果汪精卫担保说孙中山一定会让出大总统之位来,袁世凯没有不信之理。
孙中山:“尔有何事?”
汪精卫:“看来清廷的结束,只是旦夕之间了。”
孙中山:“可惜革命尚未成功。”
汪精卫:“外边有传言,不知该不该说?”
孙中山:“尽可说来。”
汪精卫:“先生似乎恋栈大总统之位。”
孙中山:“别人不知我,尔也不知我?”
汪精卫:“现在该行动了,否则袁世凯下不了决心下不了手,清廷一日不灭,总是后患无穷。”
孙中山:“后患不在清廷,你且跟我来。”
孙中山回办公室,取羊毫在手,写道:
如清帝实行退位,宣布共和,则临时政府决不食言,文即可正式宣布解职,以功以能,首推袁氏。
这一天是一月十六日深夜。
汪精卫感到孙中山今天出奇地冷静,他不知为什么有点害怕,他想告退,他可以给把兄弟袁克定复命了。
“慢!”孙中山潇洒地一抬手,“尔等朝夕鼓噪,惟恐我不让位于袁世凯,孙文何许人也,尔请记住今夜。倘有违民意,孙文之过也,但请记住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