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之灵

也就在此时，妖术府颁布了选拔的方式以及初次入选的两百余妖。Www.Pinwenba.Com 吧而选拔的方式，则是安排每个妖四次比试，而后择选。这四次比试的对象，却不曾立时全贴了出来，只将头一次的公告而出。

青凌得知后，心中微微一顿，放在两个时辰之后过去一览。只一眼，便瞧着自己的名字排在中间，略略靠上面儿，品度了一番，也不曾多想。转而看另外一面的公示，这一眼，她倒是眉头微微一挑：自己头一次比试的对象，竟是个星火九层的唤作沣解的。这沣解，她却也听闻过，原是与自己一届，又是沧浪界的出身，本就在当初妖术府招选的时候见过他的资料：也是洞鸣飞陆而出的，只在北面儿，其家族号称灵泉沣氏，倒是水系见长的。

青凌心下略略有点数儿了，再细看公示上面旁的妖，却也有对阵双方的修为齐平的，如苍珥对阵的妖就是星火九层，也有修为比自己高一阶层的，如叶源明对阵的妖亦是化形期，还有与自己一般的，对阵的敌手修为比自己弱的——这些种种，若是论说起来，却是双方修为齐平的占了一半儿，强弱分差一阶层的，则各占四分之一。自然，这也不是青凌所知甚多，竟能对出这般的数据，而是这公示之上，已然列了各自的修为，又有所擅长的妖术属性、出身等，虽是寥寥数语，倒也十分明白。

如此看来，这一次择取，妖术府着实是花了不少心力，竟有几分着意追求公正严明的意思——似这样广而告之，是否四平八稳，众所皆知，自然心中有数，或有偏颇的，也是分分明明。

这么想来，自己倒也不必多想旁的，只安心修炼，好生准备便是。青凌心内这么想，又瞧了自己比试的日子，见着是在三日之后，心中倏然一动：离着比试竟还有三日，自己眼下已经将那生息篇的妖术‘小苞’修炼得颇为熟悉，这三日便是再琢磨这个，只怕一时也难有大突破，倒不如将那‘灵泉’修炼一番。说来度厄篇的妖术，素来自己修炼的进度颇快，花两日的功夫好生琢磨，能初入门径，略略上手大约是不难的。且这‘灵泉’又不似‘小苞’，只是修行数次，略略熟悉些，倒也无妨。

由此斟酌了一番，青凌回去便又将度厄篇的妖术‘灵泉’细细读了一回，好生嚼碎了琢磨一番，便静下心来运转灵念，灵识则是转入灵台之中，与灵念相结合，而后修炼运转。

先是运转妖术‘凛冬’。当是时，她那些千丝万缕犹如无数根细细丝线的灵念倏然一颤，继而化为一根略有些凝实的灵识丝线，内里有些许灵念贯穿始末，径自化为一个圈儿，自行运转。青凌细细体味了半晌，只觉得灵识清澈务必，连着情绪都一点点在消失，她方微微抿了抿唇角，将那一根灵识丝线从中牵出一条条纤细的支线，仿若描画叶子的脉络一般轻轻一勾。但是，这种牵丝挂线却是极为艰难的，每当她牵出那么一条的时候，都觉得那根主灵识丝线仿佛在颤抖般。甚至好几次，这灵识丝线都似妖散了架般。

哪怕她再是小心谨慎，及等到了一半儿的时候，青凌略略用的劲重了一点，便只觉得灵识一震，倏尔有那一根凝实的灵识丝线化为无数缕细细的丝线，纷纷扬扬地往周遭散去。

一种冲击般的痛楚立时在她脑部炸开，若是旁个妖，若是早些年，说不得便是脑中空白一片，再也不能有半点旁的思维，只能抱头痛呼而已。但是现在，哪怕那种仿佛被一簇簇的细针戳入脑中的痛楚在神经中跳跃，青凌还是咬住了呀，努力将那些四散的灵识一点点归拢，而后慢慢地平复了痛楚。

饶是如此，待得她睁开眼睛后，仍旧觉得脑中一片倦怠与闷痛，半日不能说话儿。

若是平日里，青凌说不得便要将这个妖术暂且放下，但是这一次却又不同。旁的不提，只她自己细细体味，便觉得未必不能再试一试。这一次的失败，虽是痛楚，却给她提了个醒：这是需要极其谨慎小心之外，还要半丝不动摇的心绪，若非‘凛冬’的效果一点点消减，她中途未必会失败。既是如此，那就先多运转‘凛冬’，将自己的七情六欲消减完毕，再行修炼！

不过，到底现今却是不能了，且要修整一番才好。

青凌想到此处，只觉得精神都有些匮乏了，便勉强略略打起点精神，从纳虚戒之中取出一瓶子丹药，吃了两颗后，方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径自躺在床榻之上，安然睡了过去。

及等她醒来，却已是深夜时分，不过她现在的精神极好，起身倒了一盏水吃了两口，忽而想起今日也算是凤凌云与她夜里相见的日子，不免皱了皱眉。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素日里若凤凌云不来，或是自己有事儿，推到第二日也是有的。青凌只在心中过了一遍，也没再想什么，回到床榻上坐好后，且细细检查了一番灵识并灵念。见着前者十分活络，而后者亦是圆转如意，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又一次开始修炼妖术‘灵泉’。

因着有了头一次的经验，且也想清楚了内里的种种，这一回青凌却是十分顺利，且将那灵台之中的灵念丝线徐徐牵扯出一丝丝的脉络，虽不过是比较粗略的一缕一缕的，但等着功成之后，依旧让‘凛冬’效果渐次消减的她心中暗暗长出一口气来。

也就在此时，那些一缕缕的灵念支线徐徐散开，静静的布满整个灵台，仿若一张蜘蛛网。而内里却又有点点灵念流转不休，渐次化为一缕极细的内髓般的物质，充斥在灵念丝线之内。也是由此，先前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灵念丝线平和下来，从有些颤抖变为轻颤，继而只偶尔微微一颤，最终稳固下来。

随之，一种莫名的犹如温泉蜿蜒在肌肤上的触感倏然而生，青凌心神微微有些动摇，灵识却是忽然有些宁静温润起来。而后，她更觉得浑身仿佛在一方温泉之中泡了半日，说不出来的轻快与惬意，且浑身上下亦是清透澄澈，似乎冬日里清晨醒来，手足温暖，身心愉悦。

这就是‘灵泉’？

青凌心中想着，又是着意细细体味，好生修炼了数回，到了最后，真真有几分上瘾似的快感——这种惬意满足而又神智分外清醒的感觉，次数多了，真有几分让人留恋不舍。心内这么想着，她又将‘凛冬’搁置不用，自己单单修炼‘灵泉’，起头是坎坷了几分，差点儿就要再度失败，但一次、两次、三次乃至五六次之后，这妖术倒也渐次有些熟悉起来。

她由不得松了一口气，且从修炼之中缓过来，就觉得浑身自在之极，竟无半点儿倦怠不说，连着肌肤都仿佛散发出隐隐的光来。青凌微微一囧，摇了摇头，自又将那妖术‘小苞’修炼一番，且耗去了些精气神，而后才是上了床榻，自合眼睡去。

及等第二日醒来，青凌颇为精神，且去与宝相文徽说了半晌的话，又回到家中，正是思量着过后的修行计划，忽而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她便下了床榻，口中问着，脚下轻快，不多时就走到了门边，却在此时，听到了叶源明的声音：“是我与碧云。”

青凌由不得一怔，顿了顿才是开了门，眸光掠过叶源明，与碧云对上，却见着她目光之中满含担忧，神色不安，且仿佛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族兄怎么来了？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过去便是了，何至亲身过来。”青凌心下一顿，忽而想起先前得知的叶氏族内的种种，抿了抿唇角，口中依旧带着些笑意，且将他们两个往里面让。

叶源明微微点头，神色依旧有些淡漠，口中的话却多了几分温度，道：“却有一件事，须得与你分说。”这前半句还有几分和缓，后半句却是透出了些许冷冽如冰的味道。

青凌心中本就有了几分猜测，现下更是隐隐成形，不过她素来有几分城府，面上也不显出什么，只收敛了笑容，且闭合了门，待得他们入了室内坐下，又是到了一盏茶递了过去，方才有些斟酌着道：“族兄方才这话大有些深意，难道近来族内又有什么事不成？”除却这个，想来着叶源明大约也不会为了旁事亲自登门的。

“确有一事与你交关。”叶源明心内也是不喜厌烦的，只是得了三长老的叮嘱，又想着青凌素来的种种，这一趟倒也来得愿意，只是等着说起这事，那一份鄙夷再一次袭上心来，连着口中说的话也越加犹如霜雪，透着冰渣子似的：“三长老与我传信，说是二长老并那昌杨族长的长子已在族内得了决议，你的事都与他们处置。而他们，已然有了定论——新族长并大长老之死，却是你所为！”

青凌听得这话，倒也不出意料，眉梢微微一挑，便冷笑道：“果真是迅捷，当年若是我养父也能得到这个。想来我这会儿也安安静静着，再也沾惹不了这等事呢！”言谈之中，大有嘲讽鄙夷之意。

叶源明一时沉默下来，他却也是如青凌所想，对于族内这番决意，着实觉得荒唐——他们还嫌这事不够张扬，族内的名声不够败坏，竟还做到这地步！旁个妖瞧着，心里会怎么想他们！

不过，想到三长老的话以及他素日待自己的种种，他又有些沉吟。边上的碧云见着他如此，想了想后，方与青凌道：“这世间的事儿，都是如此。叶姑娘如何不知道？现下倒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竟还是先护着自己为上，旁的什么，未必有这个紧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话又是从何而来？”青凌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冷凝起来，口中亦是道：“难道说，他们还想着我一死偿命不成？倒是好个盘算！只是在这妖术府中，我倒也想知道，他们又能如何了？”

碧云正待说话，叶源明已然抬起头，斟酌着道：“若只是通知这一样事，我们自然不说什么，只是、”他顿了顿，神色间颇为复杂，半日才是接着道：“你固然能藏身妖术府。过些时日若是能得入九重天，更是不必再担忧性命之危，但若是他们有心将你出族，你又如何想？”

“出族？”青凌听得这两个字，一时也是默然，半晌过后，她才抬头与叶源明复杂的一眼，道：“果真如此？族内已是有了这番定论？”

叶源明点头，面色有些微的变化，口中慢慢着道：“此为二长老大力促成。”

“他内疚他的，与我何干！”青凌沉默片刻，才是有些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话，神色却不曾露出多少担忧焦躁，只静静坐在那里半日，她才是抬起头看向叶源明，道：“除却这个，再无旁的威逼手段？”

看着青凌这般冷静地反问，叶源明登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半日过去，他才是摇了摇头，道：“你于今无牵无挂，旁的也无法。”如此，方才得到出族的许可。

只是这般手段，着实有些可笑。

叶源明虽是与青凌相处的时日不甚长，却也能看出她六七分的性情。这原不是个柔弱可欺的，性情坚韧，又极有思量，且对于叶氏的情分也并不深厚。对于她来说出族这样的威胁，不过是在于日后的些许麻烦罢了。反倒是能省却好些纠葛，又在明面上显得受了委屈。这非但威胁不到她，说不定她自己还乐见其成呢。

不过这样的话，也就是他心内思量一二罢了，哪怕说与亲近如碧云，亲厚如三长老，他们也不会信的——毕竟宗族之紧要，是个妖都是明白的。如今过来，叶源明也就一则为着三长老有心让他提点青凌一二，好生化解了此事；二来自己还想与青凌略结下个善缘，若有日后那一天，能为族内添上几句好言好话。

青凌倒是不曾想叶源明会有这等心思，只当他是好心如此，沉默片刻，且与他道：“虽说如此，到底是自小而起的生活的地方，若是出了族，日后竟也不会有再看两眼的机会了。”这却是出自真心的，旁的不提，那断崖台的水木叶氏居住地，是她在这个世界所住过的第一个地方，自然也有几分雏鸟情怀。

叶源明闻言，饶是素来性情冷淡，言谈行动俱是淡漠的，此时也不免有些叹息，但等下一刻他就回过神来，且与青凌道：“此番事你须得小心。不管出族一事如何，切莫单身前往。”说到这里，他也是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边上的碧云听得，由不得有些着急，忙道：“可真若是出族，却是极大的事情，哪里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在她想来，出族这样的事情，可算是事关生死了。

只不过青凌对此不甚在意，叶源明既是无力回天，自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只与碧云挥了挥手，他就打断了她的话，道：“事不可为，不必再提。”又与青凌略一点头，便要告辞。

青凌对于他的告诫有些楞，但这般好意儿，她自也不会推却的，当即点了点头，方将他们送到外面，又是与碧云说两句安抚的话：“碧云姐姐不必担心，我心中自有准数的。若是他们执意如此，出族总比被随手诛杀来得好。”

这么一说，碧云也说不得什么了，只抬头看了叶源明两眼，见着他与自己略一点头，她也没有旁的法子，只得叹息一声，道：“好歹小心之外，也要略略与二长老他们说说，总将这事儿化解的好。”

言到此处，他们方离去，青凌站在那里目送了半晌，就不得不皱眉避开边上那些有些发黏的窥视目光，自回头入了内室，好生将此事思量了半晌。只是这事便如叶源明所说，他们并无旁的方法可挽回，不过瞧着二长老并那叶修沐行事，而后再行定论罢了。有了这等定论，青凌坐在那里沉默了半晌，便收拾了心情，照旧修行起来。而后两日，她有修行了一日，且歇息一日，于第三日早早起身，来到了比试的地方——那原是一处冷青玉所雕琢的演武场，此时又被隔出一个个小空间，每一处自有护卫站着。青凌照着法子到了地方，才是入了内里，片刻后，那沣解亦是来了。沣解生得眉清目秀，斯文可亲，特特是眸光灵动，神采飞扬，浑身上下俱是透出一股柔和清灵之意。此时慢慢行来，倒不似是比试的，反倒是有几分游览山河景致的洒落。及等边上的护卫呼喝，那沣解也袖着手，先与青凌一礼，然后带着笑意，斯斯文文说了两句场面上的话，才是手指微微一勾，一缕水色灵念倏然而动，自然而然缠绕周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