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言

他们两个既是多有些归咎于己，再说谈起来，这事虽是有些尴尬之处，但也不曾争持。Www.Pinwenba.Com 吧彼此说了两回话，便将这事儿说开，连着屋舍之中的气氛也和缓下来。

这落在凤凌云与慧生眼中，倒让他们生出惊异来。且说凤凌云，他虽说看得分明，心内却也明白，若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必定不会如此。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若这般事情真是这么容易就相互谅解，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至交好友为此断了情分，成了陌路，甚至为此反目成仇的。

而慧生，先前仍旧为宝相文徽不平，自觉青凌待他之意，不如他待青凌之心。此时见着他们如此，一时倒是自己惭愧起来：却是糊涂了，难道自己所知，竟不如主人自己所感？

由此，他们两个俱是不言不语，只静静看着。

青凌与宝相文徽说了半晌话，且将此事分说开去，又略略谈了谈旁的，便请凤凌云解了与慧生的束缚，又与他们倒了一盏水，俱是坐下说谈。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再隐瞒宝相文徽，便将此间事情一一说道出来，虽凤凌云之事不能外道，倒也十分坦率地告知：“先前我隐瞒此事，只因我与凤凌云之间早已相识，这又干系着一个隐秘，竟不能与你分说的。因着如此，这一件事便也不好说与你听。现下既是如此，却只能这般告诉你。”

宝相文徽听得这话，虽瞧了凤凌云两眼，倒也不曾多说。等着青凌将识灵坊并莲生玉镜台两样事情细细分说明白，又与他描了一张青衣人的面容，并当年叶桐明的旧事。他将此事串联起来，斟酌一番，也对青凌的判断点头，道：“这些事原是一脉相承。先前，那妖不曾动弹，你也为之奈何，现下却是不同，他既是做了这般手脚，痕迹已露，打探清楚也并非难事。只是尚需时日。”

青凌听得这话，由不得一怔，蹙眉道：“那妖藏身于青华六识之中，且也不曾显露甚么，如何探查？总不能将那青华六识一一搜寻。便当真如此，他也未必不能逃脱的。”

“既是与你一般，俱是水木叶氏的族众，灵鉴那里便有记录。不论他也好，那青衣男子也罢，总有痕迹。况且，当年伯父之事，只因你年岁尚小，且不知事，方不明所以，半点线索都不曾记下。其实算来，族中能做这般事体的，也便那十数个罢了，旁的又有什么能为？竟能隐瞒至此，旁个再不敢深究？这般种种俱是能打探清楚的。有了这些，两相映证，罪魁是谁，自然也就分明了。青华六识之内，但凡入住，必定登记在册，到时候亦是一问便知的。”宝相文徽一一说道清楚，神色之间半点为难都没有，一派自若。

青凌听得心神微动，半晌之后，才是叹了一声，道：“我却该早日与你说的。倒也免了这些时日的焦躁。”这个世界里强权才是王道。若是她，便是知道这些东西，也是无从入手，且那些个关节也极难打通。而于宝相文徽，这些却不过轻轻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不过事已至此，倒也不必多想，只这事情倒是十有**能成的，她也十分快慰了。

毕竟那个妖也不会料到，她竟能借宝相文徽得手，将这些探查清楚。有了这番想法，青凌自然再无旁话。宝相文徽又是与她说了半晌，且与凤凌云略略说谈两句，便是告辞：“现今已是深夜，再耽搁下去，却也不妥。若有旁的事情，明日再说也是不迟。”

青凌点了头，送宝相文徽并慧生两个出了门，目送半晌后，方才回转。那边儿，凤凌云已然笑道：“这个宝相文徽，不曾辜负了宝相一族的名声，果真出类拔萃，通达颖悟，只是资质低微了些。”

“那又如何，资质本是上天所赐，本就无甚可说。但自身学识才干，却是自己历练而得。若是论说起来，自然后者更为紧要。否则，便似那碧裕如一般，虽天资好些，可日后又会如何？真真是不说也罢。”青凌听得凤凌云最后一句话，眉头一挑，开口反驳。

凤凌云却是摇头，道：“身家所系，出自大族，资质低微便是短处。就算学识才干再好，也是不足。这宝相文徽身为嫡系，只怕众口之下，更为煎熬。现今你所见者，未必真是如此。我所说的出类拔萃，通达颖悟，却因为他不曾因此颓唐偏执，心生嫉恨。心性之坚韧，性情之敏捷，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他见着青凌频频点头，多有赞同之色，心中一转，忽而促狭一笑，道：“说来，你与他倒真称得上心神互通，言谈契合。只是方才他最后说的话，内里意思你可知道？”

青凌一楞，有些疑惑：“方才他不曾说什么话，不过告辞而已。有什么深意不曾？”

“当真不知？”凤凌云眉梢一挑，唇角笑意深了几分，见着青凌蹙眉点头，身形一动便是消失在此处。唯有一句话，犹自在室内回转：“夜深当返，他说的，难道只是自己？”

一时间，青凌由不得怔住，半晌后方才品出其中滋味，脸颊一时亦是有些发烫，独自坐在那里半晌，方记起关窗之事，忙起身将窗牖闭合，又自个坐在那里吃了两盏水，方压下了心底的几分复杂滋味，暗暗道：那不过是凤凌云的打趣罢了，文徽未必是这么一个意思，自己想的多了，日后相处起来，反倒有些尴尬，且不必理会。

这般想了半日，她压下这事，自个修行半日，方灭了灯火。

是夜无语。

待得第二日，青凌方才起身，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不免有些诧异，不论什么事，这般时候也太早了些，开口询问，她却听到叶渚的声音。

“你来这里，可有什么事？”虽说因为先前之事，对于叶渚，青凌早已半点情分都断了，多有不耐烦，但她心内却仍旧有些牵着叶之湄，且又想着先前他说的话，思量半晌，到底还是开了门，只是言谈之中，自是冷漠居多。

叶渚却是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青凌。他生得浓眉大眼，本有几分阳刚之气，但此时静静站在那里，又是这般神态，黑漆漆的眼中一片阴晦。哪怕青凌并不惧怕他做什么，此时也被盯着略有些发毛，不免皱了皱眉头，道：“叶渚，若是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我之间，本也无甚情分。日后，总是远着些便是。”

说完这话，青凌转身便要关上门。叶渚却是神情一狰，忽而欺身向前，一双晦暗的眼中，陡然闪过疯狂与痛恨之色，手掌举起，便往青凌身上斩下！

青凌早有警惕，虽是背对着，但觉得身后一阵异样，脚下立时一动，手指间灵念一闪，一面避开了他的攻击，一面立时格挡住，神色间亦是有几分不耐，正要呵斥。忽而一团寒雾扑面而来，继而点点水珠倏然化为水流，噌的一声，将青凌周身上下团团围住。继而无数细细碎碎，仿佛叶子碎片般碧绿色冰片倏然一闪，继而化为一道道虚影，登时从上而下纷纷斩落。

青凌立时暴退，却被叶渚所拦——他不顾自己浑身上下被斩得血肉模糊，只死死缠着青凌，拼命拽住了她。这般搏命之举，青凌一时也挣脱不开，竟被缠住了片刻，待得反应过来，她忙手指微微一点一击，将他击退，自己则身形一闪，犹如蝴蝶翩跹，竟从这似乎无穷无尽的水流与冰片之中腾跃避开，直冲期间薄弱之处。只受了些轻伤。

“蠢货！”随着这一声嘲讽，青凌倏然破开水流，重头站在一侧的角落里，抬头看去。却见着碧清脸色铁青站在一侧，边上便是碧裕如，脸上亦是一片杀气腾腾。她微微抿了抿唇角，方才那一声，似乎是碧青所言？她倒依旧不改其心。

这么想着，青凌的目光便落在碧裕如的身上，道：“碧小姐，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何须如此？当初你兄长偷袭追杀，却说是因你之故。既是不愿你与我比试，身受重伤，又不愿你不顺心遂意，方才动手。你现今如此，当真是他所乐见的？”

碧裕如的脸色登时一片铁青，眼中先是有些泪光，但之后却化为一片冰雪寒意，她伸出手指指着青凌，道：“若非是你，我二哥如何会落得这般田地！受伤在身，至今尚未苏醒，昨日那妖术研讨会前来追讨玉饰，竟驱逐了他！你、你这贱人，若是不为二哥报仇，我便誓不为妖！”说完这话，她目光一冷，且与碧清对视一眼，双手之中灵念闪现，登时无数冰霜水汽团团扑来。青凌由不得眯了眯眼，手指尖灵念犹如走珠，继而化为一根根藤蔓，新叶片片欣然绽出，继而弹射而出，不多时屋舍之中便炸开一片空地。青凌身前却有一片深绿叶盾，陡然竖在那里，隔开一片安稳的角落。屋舍之中，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