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1)(1 / 1)

第十二回(1)

玉面狸发配落草坐地虎太湖为盗话说玉面狸叶贵被湖州府尹刺了面颊,带上行枷发配温州,两个防送公人卫亨、雷炯领了文牒便上了路。Www.Pinwenba.Com 吧来到湖州城外十里长亭,早有叶贵家人迎上来。妻子柳氏哭得两眼红肿,父母双亲及孩子也是依依不舍。此时来了一些看热闹的。

柳氏忽然看见卫亨、雷炯二人,张嘴欲问详细,叶贵赶快把右手食指放在鼻尖“嘘”了一声,叫她别问,而后一家人来到亭里坐下。卫亨、雷炯假作严厉,喊了一声:“快点!不要误了行程。”

叶贵看到闲杂人等离得稍远了一些,便悄悄地对父母和柳氏说道:“府尹不知我和两位兄弟这层关系,恰巧让他俩做我的防送公人,这下我路上不会吃苦了。”柳氏听得,破涕为笑,但又警惕地四下里瞅瞅,看没人在意,就把包袱递给叶贵,说道:“此去千里之外,路途遥远,你要多保重,包袱里有衣服、麻鞋,还有一些银子,路上有这两个兄弟,我就放心了。可是,啥时候才能刑满回来呢?”

叶贵道:“娘子放心,有两个兄弟作伴,以后的事,我们路上慢慢商量。”柳氏道:“好吧,我等着你的消息。”父母也对叶贵千叮咛万嘱咐,叶贵安慰他们尽管放心。

然后父亲拿出酒肉,款待叶贵和两个公人。看看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了,他们也吃喝差不多了。临上路,卫亨和雷炯对叶贵父母道:“伯父伯母请放心,不多久我们就会给你们个准信儿。”两位老人对卫亨、雷炯千恩万谢,要他们相互照顾好。

且说叶贵、卫亨、雷炯在长亭与家人别过,一路南行。此时已到初冬天气,黄叶飘落,大雁南飞,一派肃杀景象。但他们似乎没有感觉到多么凄然,而是在路谈笑风生,根本不像流放配军。在湖州境内,他们不敢露出行迹,一出湖州,到了杭州地界,卫亨和雷炯便把叶贵刑枷打开,装入一个布口袋,扛在肩头,就像三个生意上的伙伴,结伴走路。

忽一日,叶贵问道:“两位兄弟,我们真的要去温州么?”卫亨道:“哪能呢,我们权且出去游荡一回,再作道理。”雷炯也道:“就是,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去,府里给我们有盘缠,何不自由自在游山玩水,快活一回?听说南边有天台山、雁荡山、括苍山等名山大川,很好玩的。”听到他俩这么说,叶贵也同意了。他们继续往南走。

又一日,他们走进一座大山,走着走着迷了路,一直到天黑还没走出来。三个人走累了,只好坐在山坡上歇息起来,同时商量着今夜怎么熬过。正在无可奈何,突然雷炯说道:“快看,那里有灯光。”叶贵和卫亨顺着雷炯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西边不远的山坳里,忽隐忽现地有一片灯光在闪烁。三人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地说道:“走,过去看看再说。”由于天黑,且山坳里沟沟岔岔,他们只好摸索着前进。

有时还得登上高坡再看看灯光方向,不然又会迷失方向。就这样,不知摸了多长时间,才到了那里。一看,竟是一座佛寺。山门前挂着一对灯笼,凭着昏暗的灯光,他们看到匾额上赫然写着“宝光寺”三个大字。

叶贵看到这“宝光寺”三个大字,忽然对卫亨和雷炯说道:“你俩可知这宝光寺吗?”卫亨道:“不知道。不就是一座佛寺吗?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叶贵道:“你俩有所不知,此寺建造于南朝宋时。宋初大将檀道济屡立战功,势力日隆,是对抗北朝的得力战将,文帝刘义隆因其为东晋旧将,颇为猜忌,又因有奸臣进谗言,刘义隆怕他日后难以控制而杀之。檀道济被下入天牢后曾说:‘你们这是自毁长城啊!’南朝百姓也为之惋惜。此寺为其部将所建,一为明其冤,二为纪念之。此后历代有遭贬良将来此削发修行以避祸。听说数年前有一征西夏的将军姓邓,因得罪元帅童贯,被打入刑部大狱,后经朋友营救出狱。他对官场和功名心灰意懒,来到此寺,不知现还在否。”

雷炯道:“那咱敲开门在此借宿一夜,便知分晓。”叶贵道:“说的是。”

叶贵上前“啪啪啪”连敲三下,夜静更深,这敲门声在空谷中传响,回音久绝。自然引得寺僧惊觉,门内传出僧人问话:“阿弥陀佛,何处施主,夤夜到此,所为何事?”叶贵连忙答道:“师傅,行路人迷路,欲在此借宿一宿,不知可否?”僧人听说是迷路人,便“吱呀”一声,打开山门道:“善哉善哉,出家人慈善为本,施主请进。”叶贵道:“多谢师傅。”而后三人鱼贯而入。

和尚关闭山门,然后道:“后面僧房,生人多有不便,请施主在耳房安歇。”叶贵道:“叨扰,客随主便,随意歇息一晚,明日即便告辞。”和尚道:“施主随我来。”三人跟着和尚来到耳房,点上蜡烛,看床铺一应俱全,和尚又打来热汤,供三人烫脚沐浴。叶贵等再三拜谢。洗漱毕即行安歇,一夜无话。

由于昨日走了一天的路,又在山谷中摸爬了大半夜,实在累得够呛。故次早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和尚们已用过早斋,昨夜开门的和尚已布下斋饭,在等待他们。叶贵三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和尚知其意,便道:“不妨不妨,三位施主请。”饭间,叶贵问道:“师傅,听说几年前一位姓邓的将军来到此寺,不知尚在否?”

那和尚道:“现为本寺主持。几位施主莫非相识?”叶贵道:“非也,只是早有耳闻,不曾拜会。愿师傅引见,已慰夙愿。”和尚道:“你们且用斋,我去禀明大师。”叶贵三人用斋方毕,那和尚过来道:“大师有请。”

叶贵同卫亨、雷炯跟着和尚来到后面禅房。那禅房在大雄宝殿一侧,那和尚掀开帘子,叶贵首先进去,一看那大师,真有如天王殿里弥勒一般,叶贵赶快低头下跪,口里道:“大师在上,受俗家弟子叶贵等一拜!”那大师“呵呵呵呵”一阵大笑,然后道:“罢了罢了,老衲今日又得高徒,阿弥陀佛!”叶贵等一愣,连忙叩头,说道:“请师父指点迷津。”

且说这位大师俗家姓邓,乃征西夏元帅童贯帐下大将,前因征西夏意见与童贯相左,被谄获罪,遂弃官南来,入宝光寺为僧,法名圆觉,使一条禅杖,乃是浑铁打就的,重达五十余斤,有万夫不敌之勇。前年因原住持圆寂,升任方丈。

人称宝光如来。今见叶贵等前来,遂有收留之意。便道:“混沌世界,苍生罹难,苦海无边,莫若跳出三界,潜心向佛。若尽参佛法,日后必有大用。”叶贵道:“谨遵师命,伏乞教诲。”圆觉大师道:“善哉!善哉!”自此,叶贵三人在宝光寺跟圆觉大师学艺,一年后,武学大进。其间,三人曾悄悄回到湖州,将各人家眷接出,安顿在越州卫亨的亲戚家。

一日,叶贵将自己蒙冤之事说与大师,大师道:“吾已知之,今学业有成,日后必有出头之日。”卫亨道:“依徒儿们目今境况,当暂何为?”

大师道:“此处不远有一方岩山,高耸峻拔,吾友陈十四在此落草,统率五七千人马,官军莫敢撄其锋。你等可暂避此处,日后将有举大事者,届时可建大功业。”

三人都道:“谨尊师命。”于是圆觉大师写了一纸推荐信,并道:“陈十四见我推荐信,必当收留。”叶贵道:“弟子谨记。”他们告别了圆觉大师,按照大师所指路径,不一日来到方岩山。

在离方岩山一二里远的地方,有一汪水泊,柳堤旁有一酒家,十数根桩子下在水里,上面搭了几间草棚,客人临轩吃酒,情趣非常。三人见有此等去处,叶贵问卫亨、雷炯道:“这一晌走的困了,不妨进去饮几盏。”几个太湖边上人,见有如此雅处,都道:“进去!进去!”三人进得酒家,临轩一张桌子旁坐下,叶贵拍着桌子叫道:“酒家,切几斤牛肉,打几角酒。”酒保过来打趣道:“切几斤牛肉?打几角酒?”

叶贵也笑了,道:“我们是三个人,你看着办吧。再来一条活鱼。”酒保又打趣道:“端上来还得是活蹦乱跳吗?”叶贵道:“好啊,我们生吃活鱼。你们酒家有这手艺吗?”酒保道:“没问题,这叫什么手艺?”说着备饭去了。

这边雷炯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水面,见有一群群小鱼游了过来,他吐了一口唾沫,小鱼都抢着过来吃。他马上喊道:“酒家,可有大饼?”酒保从作间出来,一边用抹布擦着手一边道:“凉的,还没有加热。”雷炯道:“可以,先拿一个过来。”酒保返身去取了一个过来,递给他,他转身又走到窗前,把大饼揉碎,向水里撒去,遂有成群的小鱼蜂拥而来,抢夺饼屑,忽然一条大鱼,约有一二斤重,冲了过来,把小鱼们都冲散了。雷炯后悔没有准备个渔网,此时撒下,说不定捞它上来,煎着吃了。诗曰:柳堤傍岸是荷塘,依水逗鱼情趣长。

忽见大鱼跃水面,悔带鱼网无蒸尝。

此诗正所谓“临渊羡鱼”。雷炯逗了一会儿鱼,忽听叶贵喊道:“来吧,来吧,酒上来了。”雷炯听罢,馋虫又拱上喉咙,把手中饼屑全部撒在水面,来到桌旁,端起酒碗,就是一阵猛灌,然后抓起牛肉又是一顿大嚼,叶贵和卫亨也都喝了两碗。须臾间,叶贵有点头晕,叫道:“不好,中了套了。”话犹未了,雷炯已一头栽翻,接着卫亨和叶贵也都躺倒在地。

这时酒保出来道:“啊哈,活鱼还未端上来,怎么就都喝倒了?”他把掌柜的叫来,问:“怎么办?”掌柜的道:“搜身!”看官,你道这掌柜的是谁?却是方岩山坐第六把交椅的鬼难缠黄爱。且说这方岩山共有六位头领,第一位是人称捣海神龙的陈英陈十四,在江浙一带颇有名气,赤面长髯,使一条青龙偃月刀,颇有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的风范,因此还有人叫他赛云长。有万夫不当之勇。

下面依次是:谈笑天李玉,窜山猫郭庚,旋风腿朱同,独目兽许定。这鬼难缠黄爱坐第六把交椅,带着十数个小喽啰在这水泊边上开着一爿酒店,专门探听过往客商,但凡英雄人物,专一结交,引上山去,若是富商巨贾,劫了钱财,以供山上兵马用度。一般穷苦人则放他过去。

今见叶贵等三人不像是穷苦人,腰间似有些盘缠,便把他们麻翻了。黄爱让几个店小二把他们进行搜身,竟搜出了数十两银子,正待把他们抬去后面宰杀,一个小喽啰一提叶贵衣服,从兜里掉下一件东西,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宝光如来写给陈头领的信件,黄爱打开一看,忙止住小喽罗,说道:“快把他们放开,拿解药。这正是三位英雄,投奔陈头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