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命运弄人(1 / 1)

张巡传 同其尘 1921 字 4天前

:命运弄人

这三座城池是他这次的主要目标,在随后的路上,李庭望多少有些收敛,至少不在抢掠贫民老百姓,他感觉到那些卑微的生民眼神当中有一股无法逾越的信念,让他震撼,也正因为这个念头,他才在张巡的刀下捡回了一条命。Www.Pinwenba.Com 吧

眼看到了十二月,令狐潮驻军到了杞州,此时城墙已经大概完毕,就差城头上的挡面和阁楼,这座小城能容得下两万大军吃住一个月,在这么短时间内建成,也算是颇有成效,也只有内部人员知道,此城只是一个幌子,坚固程度甚至都不如一般县城。

若是张巡拿来十辆投石车,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将这个暂居的贼巢打塌,令狐潮暂时是这里的主将,李庭望回到了陈留,他也要在那里准备军队,此次他们先主动进攻一次,算是给彼此一个机会,三面夹击,就不信张巡能守住。

就等杨朝宗的到来,谁知杨朝宗如此墨迹,十二月一号还未到达指定地点,这个神秘地点就是自襄邑以东的宁陵县,那里粮草充沛,加上这个大财主入内可谓是固若金汤,等了两日,杨朝宗毫无音讯,令狐潮有些不耐烦,决定先出兵试探一下张巡。

与李庭望商量过后,他率一万精锐赶往雍丘,留守一万在杞州,李庭望也率两万精锐准备出发,就等杨朝宗的消息,这次不仅是要在攻城上下血本,还死性不改的要威慑张巡投降,若是以前,或许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次的他们,还真有这个资本。

令狐潮之所以孤身前去,不是他忘记了曾经的教训,这些他打死都不会忘,也正因为不会忘,才决定这次的出兵,他主要不是去攻打雍丘,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何必碰这鼻子灰,而是带着最后一片赤诚之心。

真心的劝张巡投降,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次若攻下来,雍丘他肯定保不住,李庭望绝对满城屠杀,不然他就不是李庭望,这个不动声色的老头岂是吃软怕硬之辈,令狐潮不为别的,至少自己的老丈人在里面,还有张巡与微妙的情怀。

此时到了战争的尾声,他反而有些沉重,似乎想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大家都有盼头,都有心坚守,要是一下失去了对方,反而什么都没有了,至少他是这样想的,也算是一位多愁善感的人,昔日恨之入骨,现如今却惺惺相惜,人性,真的很神奇。

这不是他的不正常,也不是他真与张巡有什么感情,就是李庭望也想不计前嫌的收服张巡,此人忠君爱国,用兵如神,若归附大燕,天下何惧之有,不仅是利益关系,说句实话,此人,打心眼里,无论立场如何,都值得人敬佩。

所以李庭望也明白令狐潮的意思,便应允前去,算是最后一次机会,令狐潮率军赶到后,驻扎在雍丘外五里处,他连夜严守,说不怕张巡来袭那是假的,可让人惊奇的是,雍丘竟然毫无动静。

这到底怎么了。

张巡此时愧责不已,他知道令狐潮来兵之后,不予理睬,也没这个心思,都有自知之明,一万兵力在雍丘面前真不够看的,他也明白此次相遇,必有他意,只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样的简单吗。

“春朗,史民,怎么办。”张巡开了一整天的会,这是自雍丘保卫战打响以来,开的最长时间的会,决定着雍丘之后的生死,张巡的意思已经明了,雍丘,待不下去了。

诸将心里明白,撤出雍丘是必然的抉择,可身后老百姓怎么办,那将士的家室怎么办,要是带着,一个都活不了,而且往哪撤,四周全是叛军的领地,就是撤,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二郎,他可信吗,亦是,可成吗。”雷万春反问道。

“对啊,他就算信了,那李庭望会放过这里的百姓,若某投降,或能压制一二,可若兵走,只怕是惹恼叛军,某还未知去往何处,若碰上叛军,定是一场血战,此次出城,只怕是无回归之日了。”史民担忧道,他的死脾气也找到一个如意娘子,真是一物降一物,被管的服服帖帖。

“唉,令贼心地不忤,今日率一万大军前来,此意甚明,是劝降某等,若是放某一条生路杀出去,他也自身难保,雍丘。唉。”张巡此时越想越复杂,左右不是,投也不行,逃也不行,难道坐吃等死,必须选择一个。

“如此这般。”关键时刻,脑子不是很好使的雷万春却想到了一个计划,便让两人侧耳恭听,这次转移的消息还未告之下面,可谓是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因为一个安排不好,会造成内乱,那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后续工作必须要做好,可与敌军做后续工作,这比登天还难,所以这才是张巡忧虑的最大问题,也是这只军队最大的考验,他们因为亲情而站了起来,但绝不能因为亲情而溃散下去。

半个时辰过后,雍丘城突然打开城门,史民率三百死亡骑士直袭令狐潮大营,叛军大惊失色,随即镇定了下来,三百骑兵就敢夜袭大营,真把这里当开豆腐坊的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捏就捏,想踩就踩,诸将提着心正欲杀出去。

令狐潮听到外面的骚动声,急忙跑了出来,他看到骑兵来势汹汹却无杀意,在距离大营不到一里处,从侧面穿插了过去,他立即阻拦弓箭手射杀,大喝一声:“全军听令,随本将追杀敌人!”

这军令一下,彻底懵傻了将领,刚才还不让射杀,怎么又突然追杀,难道您还有心思玩追逐战,可别被叛军包围,亏吃的还不够多,竟然有个死心眼的一把抓住令狐潮的战马,大叫道:“将军,只怕有诈,还是等大军前来再说。”

令狐潮气的一脚将他踹开,眼看这骑兵消失在黑夜中,他独自一人追了出去,也只有他知道其中缘由,诸将见头领出去了,再不敢怠慢,立即骑马追了上去,随即是身后的五千战士,留守五千将士看粮草。

令狐潮速度很快,一下就追上了骑兵,实际是史民有意放慢速度,要是真的战斗,他早就跑没影了,燕军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唐军牵着鼻子走,绕过东城门,直至到西城门的柳巷湾处,那里埋着孟娘。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令狐潮心中怅然,不再是往日的痛楚,而是难以言喻的感触,物事人非,孟娘,你可曾看到,为君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这算是给你一个清静守节吧,报够了,他日就来陪你。

令狐潮双眼不住的湿润,他用几万将士的性命祭奠孟娘,这场战争因为她而起,也必将因为她而灭,这也是张巡一直想尝试,但不敢去尝试的办法,因为他没有十足把握,而雷万春却用他刚硬的性子挺直了张巡柔软的一面。

叛军进来之后,便看不到骑兵去往何处,放慢了追赶速度,被这寂静的地方所沉迷,外面兵荒马乱,热血沸腾,无想还有这片安静祥和的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潺潺的小河流过,在星光的映耀下,犹如一轮明镜,照亮他心中的真善美,洗涤他们的罪恶丑。

涤除玄览,能无疵?

这就是水的特性,清且平,无有不洗,无有不生,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夫唯不争,故无忧,在这样宁静的氛围下,将士的心渐渐入水一般平静,杀意消失殆尽,忘却了隐藏的危险。

张巡就在两侧的树林里看着,令狐潮也望着这里,他知道,今夜绝不是战斗的时节,因为张巡不会在这里打埋伏,他也不会在这里血染江河,哪怕是被围,宁愿束束就擒,也不愿污染一寸土地。

令狐潮等了片刻,还未见他出来,便命五千刚赶来的士兵撤出三里外,命将领在原地停留,他一个人骑马着往幽静的楼阁走去,阿郎说,这里住着孟娘,那这里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他不管将领的阻拦,孤身前往,已经报了必死之心,此时张巡若斩杀,轻而易举,可彼此心里都明白,不会。

他心如止水的来到楼阁边,下马摸着小桥,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去,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孟娘,你在下面还好吗,郎真想不日就来陪你,可阿郎生死不知,郎走不开,等平乱后,郎就来好吗,孟娘,等郎,千万别投胎,郎要与你一起,下辈子再做夫妻。

令狐潮潸然泪下,走到阁楼上时,已经撑不住身子,跪了下来,他的心还是那么痛,不住的抱头痛哭,呜呜的声响传遍整个柳巷湾,张巡轻轻一叹,望他念在孟娘的面上,保得雍丘数万百姓的生命,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良久之后,令狐潮缓了过来,他迷糊的双眼中看到前方插着一只箭,上面穿着一封信,才知张巡为何没有出来,便急忙打开一看,信件如下:

令郎,转眼间,一载而过,此来诚惶诚恐,是为数万百姓性命之忧请求,令尊零丁一人,思念儿女,雍丘大限在即,只有令郎可救一命。

某屡战屡胜,可到头来,还是不得不认命,某败了,望令郎大德,念及生民无辜,往日之情,保全他们。

诚三千逆贼,感激不尽。

拜谢。

令狐潮看到这里,哭笑不得,收起信封,揣在怀里站了起来,他阴冷的目光扫过那片黑暗的树林,似乎想看穿这里面的一切,直射人心神,张巡脸色巨变,他不知此为何意。

只见令狐潮跑了出去,骑上战马就往回走,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会做何决定,一旦把这个消息给李庭望,张巡等人插翅难飞,谁都没想到,血战到最后,那个曾多次夹着尾巴逃命的败将会是决定一切成败的人。

命运真是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