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回 消渴(1 / 1)

侠剑仙魂录 羞羞姐 1433 字 3天前

第一百七十六回 消渴

沈云勤再次醒来时,已是辰时三刻。

纵使初春昼日尚短,外面也已大亮。因那午夜绮梦之故,沈云勤的精神似乎有些不爽利,想是后来再入眠时心事重重,睡得有些疲累。

正坐在榻上兀自清醒,外面的屋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兰麝与鸳鸯的脚步声随即传了进来,自是听得屋内动静,端着早备下的洗漱之物前来侍奉。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兰麝见沈云勤的目光有些木呆呆的,笑着问道。

“哦,尚好。”听到兰麝发话,沈云勤赶紧把思绪从昨夜的梦中转移出来,匆匆答道。

见他回得有些慌张,脸上又开始泛红,鸳鸯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兰麝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在热水盆中拧了手巾,上前替沈云勤擦脸。

沈云勤赶忙自己将手巾接过,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兰麝对他的性子总算有了些了解,只是一笑,也不争执,一件一件地将口杯、牙粉、柳枝等物递给他,任由他自己倒弄。颠三倒四地折腾了好久,总算是洗漱完毕。鸳鸯又捧来一套浆洗过的新衣,让他自行换上。换衣之时,二女都自觉地退在外屋避着,以免这面皮薄的少年脸上难堪,姐妹间偷笑几声、揶揄两句却是在所难免。

待沈云勤换好了衣裳,出得门来,二女眼前又是一亮。

昨日穿着便服,这公子已似人中龙凤;今日换上一袭正装,端得是器宇不凡。只见他年龄虽然不大,眉宇间却有一丝老成之人方有的坚毅;双目发亮、极为有神,比起往日里见到的那些沉溺于酒色、双目黯淡的顽劣公子,差距有如白云土狗;身材算不上伟岸,却十分结实,透着一股活力,想在不久的将来也将是一个堂堂的汉子。

二女越看越喜,不免借着替他抻平衣服褶皱之机,在他身上大肆揩油,直弄得沈云勤再次面红耳赤起来。

“二位姐姐,不知……可以了么?我与司徒前辈还有要事……”沈云勤憋得实在忍不住,出言试探道。

兰麝与鸳鸯险些笑弯了腰。

兰麝道:“沈公子是贵客,自然是你说好了便是好了。若有要事,公子不妨速去,老爷一早就在大堂与少爷说话,想是等着您呢。”

沈云勤听了,赶忙和二女告个罪,出门便匆匆赶向大堂。刚走了没两步,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藏剑山庄,并不熟路径,只好又折回来求二女带路,惹得兰麝与鸳鸯又是一通好笑。

兰麝让鸳鸯在屋里拾掇,自己带着沈云勤七绕八绕,到了大堂所在的院落,却只向他交代了一声,并不一起进去——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规矩。

沈云勤向她道了谢,匆匆向院里走去。绕过影壁,刚走进院子,便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堂内传了出来:“沈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抬头望去,只见司徒穆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望着他,司徒求缨抱着臂膀站在父亲身后,两眼也在不住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则显得有些怪异。

“有劳司徒世伯挂怀,晚辈休息得很好。多谢世伯。”沈云勤行了个礼,恭敬道。

“无妨无妨。我已听说了,沈公子昨夜一人独寝,洁身自重,颇有古人之风啊!倒让我那两个自荐枕席的俏婢幽怨了半宿!说来惭愧,此事还是我默许的。总想着你年纪轻轻又突遭剧变,定是心里难以释怀,还想着用温柔乡让你放开些怀抱,不至于憋伤了身子;如今看来,却是我枉做了小人,让沈公子笑话了。”

“晚辈不敢!只是师门深仇未报,云勤怎有心思念及其他?再者……二位姐姐天色……那个……国香,又是世伯家中之人,晚辈得此厚待已是不安,又怎敢唐突……”

司徒求缨听他说错了成语,偏又一本正经,竭力装出大家子弟的样子,不由得低头暗笑,却被司徒穆暗中在背后捏了一记,赶忙忍住,重又抬起头来。

只听司徒穆赞道:“好一个荣辱不惊、心志刚强的沈公子!南宫贤弟纵有在天之灵也应慨叹:自己并未所托非人啊!”

“世伯过奖。”

“来来来,我们屋里说话。”

司徒穆将沈云勤引入大堂,三人分宾主落座,婢女们忙不迭端来茶水点心。

“想必沈公子还没有用早饭,且先尝些糕点。我府上的糕饼师傅代代相传,祖上曾师从前隋的大内御厨,做出的枣饼、千层糕等吃食在这西北之地也算是出了名的。”

“多谢世伯,晚辈昨晚吃得甚多,如今还不太饿。”

“那就自便,自便。”司徒穆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从盘中拈起一块枣饼放进嘴里,嚼了一阵,又喝了口茶,将口中的食物冲下肚去,这才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沈公子不要见怪,人老了,身体有些不中用。你又不是外人,在你面前就顾不得那些讲究了。”

沈云勤奇道:“我看世伯精神矍铄,不似有病在身的样子?昨日虽有小恙,不过是气急攻心,以世伯的身体,应该调养些日子便无妨了。”

司徒穆笑道:“沈公子有所不知,老夫这病乃是富贵病。兴许是年轻的时候劳乏过度,老了便有些阴亏燥热,五脏虚损。最严重时双目模糊,双腿虚乏,双脚触地便疼,几乎走不得路。前些年寻关内的一位名家看了,说是消渴症。不让我再吃甜食,又给了我许多枚丸药,要我每日按时服用。几年下来,病情果然有所好转,与常人无异。除了用药,当初神医还特别嘱咐,让老夫改一日三餐为少食多餐,老夫便照做了。这些年虽然身体见好,却又落下个‘拈食’的毛病,时不常要寻口吃的东西,不然就头晕目眩、四肢发麻。这些枣糕也是我命人特制的,除了枣味之外并无一丝甜味,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原来如此,既有名医、神药,那世伯的病想来是无碍的。”

“却不一定啊……”司徒穆叹道。

“哦?这又是为何?”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徒求缨插口道:“当年那神医所给的丸药乃是独家秘制,每一次只给一年的量;吃完之后,还要我们再上门讨取。本来这样也无甚大碍,不过是来往奔波些,多花费些银两。可谁知前年我等再去的时候,那名医竟已然搬家了,也无人知道他搬去了哪里。”

“那世伯的病?”

“全赖着以前上门讨取时我爹以久放易坏的名义多要了一些,又尽量节省着吃,这才坚持下来,不过如今也已所剩无几了。”

司徒穆再叹:“我儿不要说了,这便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司徒求缨急道:“那怎么行?孩儿一直在派人寻访,就不信找不到神医!当初他老人家说过,若是没有了药,您这病危险得紧!”

司徒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想老夫纵横江湖多年,若能病死榻上,已算得上一桩美事。比起那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兄弟,我已经幸运多了。此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爹爹!”司徒求缨还要再劝。沈云勤心头忽然一动,道:“晚辈这里倒有些奇药,不知世伯能否派的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