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古代战前动员的指导思想,对卓青远来说,他的创业指导思想是,计划没有,先把牛吹出去。
回村后,他第一时间去找高书松,通知他抓紧组织动员,整理出一块地方出来。
眼下正值秋收季节,如果事情拖到村民收完庄稼种完小麦,到时候再征地,阻力就更大了。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想从他们手里拿到地,就如同从老虎的爪子下面摸回一块肉。
卓青远刚把提议讲出来,高书松就表示支持。
事实上,卓青远在没回村之前,高书松就从金巧那里得到消息。卓青远在华阳时吹的牛,养猪厂内部早已传开。金巧又是个大嘴巴子,传播速度堪比村里的广播大喇叭。
高书松这几天一直在主动忙这事,只要卓青远开口,村里会尽最大努力帮他实现。
与当年卓云东筹建烧砖厂不同,那个时候一切从头开始,村民们看不到未来,积极性不高,还处处阻碍。
高家湾的村民看得很清楚,但凡跟养猪厂沾上关系,都跟在屁股后面找到门路。这次卓青远又要建屠宰厂,大家都上赶着支持,都想搭上这辆快车,谋求新生计。
“高家湾是块福地,土地我也不白用。只要占了谁家的地,要钱给钱,不要钱就算成股份分红。”
“土地都已经统计好了,用多少算多少。村里人别的异议没有,具体要钱还是要分红,还要看你们能出多少。”
“这个没问题,我们有专业会计,我让他们细算一下,到时给出具体分红方案,要钱还是要分股,随他们选。”
“这事有没有个准头?”高书松小心翼翼地问着。
“信不过我?”卓青远坐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高书松苦笑一下,然后也跟着坐下来。他掏出香烟,主动扔给卓青远一支。
风水轮流转,这才三年时间,攻守易形了。在此之前,卓青远何曾在村里有过如此高姿态。
“听说,我也是听说,你们的资金不太充足。”高书松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卓青远的表情。
“可以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我们养猪厂的事,你挺关心的。”卓青远深深地吐了一口烟气,看不出来喜怒。
“养猪厂在镇里是个明星企业,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听着就像打雷一样。”
高书松的话,让卓青远一哆嗦,镇里知道了?他放下二郎腿,忽地站起来,轻声地说“我现在就去镇里,让他们给你批土地手续。”
高书松也跟着站起来,将卓青远一直送到他的车跟前。
卓青远拉开车门上车,高书松还是原地站着。
“还有事?”卓青远伸着头继续问。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要是屁话,你就从屁眼里放出来,让风吹走。”
“你们厂里的收猪组,不干净。”
卓青远抬头看着高书松,高书松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停顿了好一会,才说“你可真是八面玲珑。”
卓青远油门一踩,轰出一阵轰隆声,然后调转车头,一溜烟地开走了。
养猪厂有部分工人不认同大学生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收猪组私下里做手脚,他还没听到过风声,如果不是高书松提醒他,他还全被蒙在鼓里。
到镇里后,卓青远如法炮制地把自己的想法兜售一遍,不过镇里的态度远比村里要严谨的多。毕竟镇里的消息源,要比村里更宽泛。卓青远跑贷款是真的,但贷款没有批下来也不是秘密。
镇里给出的最终指导意见,土地由村里筹备,但需要养猪厂交百分之三十的保证金,只要交了保证金,审核手续即刻办理。
这等于将了卓青远一军,他要是有钱,还用得着费这周折。
卖巧的事没卖成,那只能挖病根了。
卓青远打电话给郝书莉,问她在市区还是在县城,他要即刻见她一面。
从镇政府出来后,卓青远从县城外绕个弯,直接奔向市区。折腾一天,说是带金玉梅回家,结果他家门都没进。
行至半路时,卓青远才想起来给金玉梅打电话,通知金玉梅自己今晚有事不在家,让她自行安排。
金玉梅有些失落,卓青远送她回来后,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还特意换了床单和被套。结果卓青远一句不回来,浇灭了她所有的激情。
后来她才明白,这种生活将是一种常态。
金玉梅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外公家,高书正的心情和他的脸色一样难看。
高书正的心里有疙瘩,而且越结越大。
高书正虽然当过高家湾的村支书,却并未给他的生活书写浓墨重彩的篇章。一辈子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是他一生的遗憾。
金玉梅作为高书正的长女儿生下的长外孙女,非但没有得到他的偏爱,反而徒增几份失落和绝望。他曾一度以为,他的血脉中,只适合生女娃。
把金玉梅推给卓青远,是他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在所有孙辈中,只有金玉梅年龄最合适,金玉梅是不得已的合适人选。
“他人呢?”高书正面无表情的问着金玉梅。
金玉梅没发觉外公的不对劲,她也不关心这些,在她的印象中,外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去市里办事去了,今天不回来。”
“他不在,你才舍得回来,我道是你被他撵回来的。中午到家,到现在,天都黑了,你才回来。如果不是他不在家,你都懒得过来。”
“我哪有,我们打算晚上一起来看你的,还专门给你带了酒和烟。”
高书正瞥着金玉梅,并未发现她所谓的烟和酒。金玉梅看着高书正的表情,又慌忙解释着“东西都在他车里,忘记拿下来了。”
“说跟没说一样,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专门给你买了衣服。”金玉梅说着便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提袋。
高书正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便丢下一句“你们俩的事,什么时候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