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追思山海(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389 字 7天前

从此无心爱良夜第八十三章追思山海从此无心爱良夜第八十三章追思山海:、、、、

阁楼之中三人落座。

淮国公先陪着两个小辈用了顿饭,吃了好些灵食,聊了许多天。多是老人家问,姜望答。

关于自己在星月原的经营,酒楼里都有哪些人。关于在浮陆世界的经历,毋汉公、鬼龙魔君等等,全都如实以答。

有那不能讲的,譬如为何离齐,譬如之后的打算,便说正在走自己的路,求自己的真。

“你的酒楼有那么多人才吗?!”左光殊听得兴奋:“什么时候我也去耍耍!”

其实真正让他激动的是浮陆世界里的惊心动魄。左家对他的看护非常严格,他在楚国待得太无趣,每天不是太虚幻境,就是山海炼狱。虽有屈舜华的陪伴,不免波澜不惊。

姜望故意逗他:“可没那么好耍。甭管什么琉璃佛子,国之天骄,在我的酒楼里可都是要干活的。”

“我也可以干活啊!”左光殊更心动了,他还从来没有干过活拿过工钱呢。“你会干什么活?”姜望问。

“厨房里帮忙烧个开水什么的!”左光殊道:“我很会烧开水!”

“好了,光殊。”淮国公及时掐断他的念想:“要办正事了,你先去演法阁练练道术吧。”

左光殊“噢”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淮国公在座位上一抬手,八块玉璧便浮在半空,竖着环成一圈。他的手轻轻拂下来,八块玉璧所环成的圆,便平静地化成光门。

从这边看到的不是另一边,而是门后那绚烂瑰丽的世界。

老人家嘱咐道:“这次开启是不受山海境欢迎的,无论是开启时间,还是你现在的修为,都不被山海境允许。

“随着山海境世界变化的加剧,我这次倒是能沿着之前打开的通道,凭借九章玉璧临时开个小门,又抬高门槛、拓宽了修为界限,让你能够走进去。

“但你还是免不了会被那个世界抗拒。对于天意的针对,想必你已经深有体会···

···此去要多加小心,山海境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功法,你全都不能带走,最好也不要杀戮异兽,以免引发莫测的变化。沿着我为你开辟的路,速去速回。”

姜望应了一声,起身抬步,踏入此门中。

发生在道历三九二零年的那一场山海之旅,有太多印象深刻的画面,至今想来,仍是人生中一段相当重要的旅程。

站在左嚣的力量凝聚的高台上,身后就是离开山海境的门户,姜望一时并未动身。且在左公爷的羽翼下躲一躲,不必急着帮山海境里的异兽找麻烦。

山海境里神临层次的异兽到处都是,他现在虽然不惧怕其中大部分,却也不想过早的疲于奔命。

且还有尸凰伽玄、天凰空鸳这等比肩混沌、烛九阴的存在······天空有垂翼如云的巨鹰飞过,姜望使了一个祸斗印,先原地藏息。

山海境有无限广阔,每次进来的景象都不同,前次的经验不能为凭——但也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山海境晃悠。

等天意的针对愈演愈烈,他就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事小,找不到祝唯我事大。

便在这悬于海上的石台,姜望一步未动,先以左手托右手,右手并食指中指,屈其余三指,竖于身前,指尖平行于眉心。

他的青衫无风自动,虚空中显现一个个光点。星星点点,转瞬如银河绕身!

这些光点开始放大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念头。每一个念头之中都显现了祝唯我的形象。

在枫林城方家,一点星火撕破夜幕,那极致张扬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枪击碎阴影

在那座小城的三分香气楼,已经名传一国、正独自饮酒的墨发男子,对于无名之

辈借枪借势的请托,只道了声“过来喝酒”。

也是在山海境中,联手对敌。在囚楼之中,相对饮酒······仙术,念头!

秘术,追思!

如银河环绕的念头,载着刻印祝唯我点点滴滴的追思秘术,向整个山海境探索,瞬间星光满山海!

念头无痕,追思无声。

但祝唯我若在此间,当能听到师弟对他神魂的呼唤······震耳欲聋!不赎城一别,竟以为相隔生死,久疏问候!

念头有限,山海无垠。姜望也不知自己能找多久,只有找到不能找为止。如果山海境里也没有祝唯我,他就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寻了。

仙术念头固然已是极力淡化了动静,但也不可能让神临层次的异兽无所察觉,在寻人的过程里惊动了不少山神海神,都以姜望及时碎灭念头而告终。

也有那追根溯底、对念头有敏锐感知的——

一只猿身赤面,双头四臂,喋喋不休的猿猴,便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行走在虚空之中,鬼鬼祟祟的靠近了。

姜望懒得废话,显化六欲菩萨侵入其神魂世界,一个照面它便连滚带爬地跑路了。

回想起上一次自己和左光殊的连爬带滚,真是恍如隔世。所幸时间从来没有被他辜负。

漫无目的寻人,是一个枯燥的过程,尤其是在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里。没有强烈的信念,难以长久坚持。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祝唯我都是枫林城道院的骄傲,是城道院弟子津津乐道的谈资。最初的姜望,也是以之为话题的弟子之一。

他们之间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在姜望离开庄国之后,更多只是彼此听闻彼此的事迹。但第一次见面就有默契,第一次喝酒就很投缘。

大概是因为······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的光亮,而都不畏惧自己的光芒会隐去。他们是朋友。在祝唯我反出庄国后,他们更是战友。

姜望如何不思之念之?

不知此世何极,不知祝唯我何在,望长空辽阔,碧海无边,驭使念头于天地渺游,真有一种孤寂之感!

姜望闭眸独立,静静地感受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念头飞了很远很远,有些已经远到他不能再感受,只能标识于原地,等他过去之后再探寻······

在某个时刻,他骤然睁开赤金之眸,双手已然成印!

强大的威压昭示着它的身份。天凰空鸳!

竟然惊动?

姜望不退反进,跃离高台,反上高天,就要与这立于山海境极限的空鸳试一试手,那天蓝色的凤眸却只是俯瞰下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打破了关乎于“空”的屏障,突破了空鸳的威压,姜望这时候才注意到,在空鸳那华丽的羽背之上,还有一个盘膝而坐的男子。

长发披散,两手空空,须如杂草,面有旧污。祝唯我!

姜望一眼就认出来。但又迟疑。

这还是那个锋芒毕露,骄傲无比的祝唯我吗?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大师兄吗?

他现在坐在那里,一点锐利的地方都没有了,平实得像一个收麦的老农。“是我。”祝唯我开口说。

他像一尊沉寂许久的泥塑,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开始活动。他从空鸳的羽背上一跃而下,落向姜望伫立的高台。

劲风猎猎,吹动他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角。枯发荒芜,描述着他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

空鸳一声

轻鸣,似是告别。仰首振翅,卷起漫天华光,径往天穹去。只留下一抹天蓝色的晕彩,流动在天幕上。

此时碧海生涛,海风拂面,影影绰绰的浮山,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姜望和祝唯我,相对立在高台上。

身后不远,就是那环形之门。很久没见了。

姜望心中有很多的疑问,有很多的言语都到了嘴边,但最后只是道:“大师兄,洗把脸,我带你回去。”

他初入腾龙境,便单人独枪追杀腾龙境高手吞心人魔熊问,交手十余次,愈战愈强,逼得恶贯满盈的血河宗弃徒四处逃窜。

三城论道他未参与,但在林正仁口出狂言后,孤舟直下绿柳河,横枪压住望江城。

不赎城中枪挑白骨面者。三国之会,他力压雍洛。

在城院第一,在国院亦第一。

但凡他在,庄国第一天骄不作第二人想。

在决意弃国的最后一战里,他力破十城,了结了国家栽培之谊,而后以寇仇称庄天子!

他这种锋芒毕露的天才,一路都是最耀眼的存在。他的人生,其实是没有遇到什么挫折的,一直都是选择。

直到不赎城那一战······

他已然神临成就,几乎是稳坐钓鱼台,让庄高羡引颈等死。

结果风云突变。凰今默被嫁祸擒拿,他被送进山海境,薪尽枪折,不赎城一夜崩塌。

他战斗过,但丝毫没有改变结局。

他面上的旧污,是当年的血污,一直不肯擦去。因为他需要记得。

这是他的伤痕,也是他的痛楚,更是他的耻辱。护不住心爱之人,他无地自容,无法原谅自己!

姜望沉默了许久,从储物匣里取出一杆长枪,横握着送到祝唯我面前:“你的薪尽枪······我请人帮你修好了。”

祝唯我看着这杆枪,默默地看着这杆枪。他依然是平静的。

伸手接过来,用手掌在枪身上轻轻摩挲过,然后如过往那般倒提在身后。

“你知道吗。”他终于说道:“庄国的一切我早已割舍,不赎城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朋友。我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在这个破地方修行下去,我会想,如果有人来接我,会是谁呢?”

他说道:“姜望,我知道你会来。”

拂面的海风多少有些粗粝,把言语也都吹成了沙,正好度量时间。姜望只道:“回去喝酒。”

祝唯我留在了珞山。

他的行踪既不能被庄高羡知道,也不能被墨家知道,珞山是最好的选择。在离开之前,两人大喝了一顿,但是都没有喝醉。

姜望离齐之后,已算是与庄高羡摆明车马对杀,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道历三九二二年的春节是在浮陆世界里度过,误闯魔灵和毋汉公的对局,竭尽全力只求争一分生机,也根本想不到什么春节不春节。

如今已是道历三九二三年。

也就是说,祝唯我在山海境里呆了将近三年。

,没有洞真的可能。情人不见,复仇无望,又身在苦囚,这三年,也不知他是如何熬过!

姜望也迎来了他的二十三岁。

在二十岁的尾声一步神临,一战封侯。

在二十一岁出使草原、主持南疆官考、问剑剑阁,一举荡平无生教、逼杀张临川,却在声势几至巅峰时,失陷霜风谷。

在二十二岁从妖界归来,创造了奇迹,成为人族英雄,又在迷界失去一切,弃爵离齐。

在二十三岁,他光芒褪尽,兜帽罩头,低调地行走在楚国大地。他的心情或有人知,或无人晓。

茫茫人海自由来去,他也只是其中一滴水。

“怎么感觉这里的气氛好像很紧张?”姜望忽然问。此刻他们才走出怀昌郡。

走在旁边的是左光殊——左小公爷自告奋勇要送姜大哥离开,同时为了让姜大哥更好地领略楚地风光,坚持带姜大哥步行。

堂堂大楚小公爷鱼服于市,只为和姜大哥多聊两句。姜望也很愿意。“噢,附近有一座太虚角楼。”左光殊随口道。

姜望愈发糊涂:“太虚角楼会让人们紧张吗?”

左光殊正要回答,忽地一笑:“这事可是从齐国开始发酵的,你这个不肯仕楚的大齐国侯······怎么不知道?”

姜望补充道:“前。

左光殊“哦”了一声,又道:“我记得你还是太虚使者啊,单从这个身份,也不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别提了。”姜望道:“当时也是有个人在我面前,我问他问题,他反过来问我。你是知道我脾气的,一个不耐烦,就把太虚玉牌砸他脸上了。”

左光殊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玉牌开了花,他的脸也开了花,然后我就不是太虚使者了······”姜望捏了捏拳头,叹道:“当时还是打得轻了。”

在这只明晃晃的拳头前,左光殊老实地道:“都是因为那个虚泽明的事情。”“虚泽明?”姜望皱眉。

“他做了什么事情你比我清楚。”左光殊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他后来不是抗拒缉捕,齐国人不是没有抓到他吗?经过调查发现,有人调整了太虚卷轴的任务,暗地里为他打掩护······”

姜望悚然一惊。这是太严重的事件!

以太虚幻境如今的笼罩力,这件事情引发的影响将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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