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尽狗贼
张巡得到消息后,与雷万春快速赶来,史民的妻子也走了,他是将领,必须第一个站起来,无情的将她留在了一旁,雷万春没有妻儿,可此时更加悲痛,张巡不知怎么去面对他们,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屋里面哭声一片,直至静了下来,他们已经哭不出声,不知道怎么去哭。Www.Pinwenba.Com 吧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张巡突然跪了下来,他不再是将领,而是兄弟的罪人,他承担着一切责任,却没有做到,自以为是的战略将数千人送上了绝路,雍丘剩余之众恐怕也不见得好。
雷万春被这一举动惊了下,无论怎样,他身为最高统帅向战士下跪,这有点说不过去,可此时阻拦,就是在抽张巡的脸,难道连兄弟都没法做了吗,他二话不说,也跪了下来,冰冷的雪渗进膝盖里,让他一个机灵。
史民站的笔直,站的狰狞,他的泪水在两人跪下的那一刹那,双双滴落,他知道自己不能跪,还需要去劝解兄弟,不然二郎跪一下午也无人知道,一夜未休的他,怎能在这大雪之际抗住。
姚訚整理完军务之后,与南霁云跑来,见两人于此,大惊失色,可一想,二话不说,齐齐的跪在了两人旁边,张巡见之,本想斥诉起来,可怎么都提不起心力,随即,两侧守卫的将士也齐刷刷的跪下。
此时,这凝结一心的情像是春风一样侵进每个人的心中,无论是在哪的将士,都感觉到愧责,半跪而下,直至城内的居民,他们都走出房间,整齐的站在街道上,低头哀默,许多人泣不成声,抱在一起,呜呜直哭。
大雪渐渐变小,就连肆虐的北风也停了下来,宁陵城再次陷入寂静,想用彼此最真挚的心去感悟那份情,那份爱,那份义。
房间内的将士不知何时缓和了过来,突然感到外面静的凝滞,彼此相望一眼,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对啊,自己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兄弟啊,娘子,等等我,我去去就来,他们慌张的往外走去。
当看到以张巡为首的跪拜,所有将士都半跪在地上,四周又围上无数的生民,他们各各悲伤不已,抹泪不止,那身死的心猛然一颤,将士再也哭不出的眼角流下两行热泪,哭笑不得,站在那大口的喘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扣紧门框,仰天长啸,发泄自己憋不出的情恨,当什么都出去之后,彼此的心忽然被这凝结一心的情义所感染,所冲击,控制不住的扑向张巡,将他们团团包围,拥簇着一起颤抖着大哭。
两侧的战士也涌了上来,将这群丧妻儿的勇士拥护住,他们此时脆弱的心需要每个人的爱,随后的老百姓,他们都紧紧的抱在一起,形成了真正的大爱,这爱苍天沉吟,这爱大地悲悯。
不知哭了多久,时间流逝的很快,眼见就要天暗,夜晚的到来,所有人感到自己眼前开始变黑,都抬头望向天空,他们惊奇的发现,昏暗不明的夜空竟然星光点点,都向着他们闪烁,一股股暖流传递着每个人的心间。
都说,人死后,会化成天空中的一颗星星看着自己,他们忽然相信,爱人没有远去,只是无法陪在自己身边,她依旧带着幸福的微笑爱着自己。
就像那美丽的神话,纵然时光流逝,依旧不变。
缓和之后,史民发话:“某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花言巧语,不知道怎么去说,某只是感到,她在某心中,以前是不舍的思念,如今是真正的在某心中,将士们,为了我们依旧坚守的信念,为了我们想完成的一切志愿,振作起来,她们需要我们保家卫国,我们需要杀尽狗贼!”
“杀尽狗贼!杀尽狗贼!”将士气势大涨,涌起层层杀意,怒喝声竟然吓的老百姓脸色一变,这要是敌人,她们真不敢想象后果。
“好!”张巡不想再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太他妈的娘们了,厉声道:“大雪封山,叛军走不远,李贼心有不甘,某以派人前去查探,待夜黑之时,某亲率诸将士杀尽叛军,斩李贼狗头与马下,回来告慰娘子!”
众将士齐声大喝:“斩杀狗头,慰祭娘子!斩杀狗头,慰祭娘子。”所有人都拿起了兵器,这才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至少是对外面的敌人而言,心中的柔弱隐藏了下来,娘子还在那熟睡,到时一定要叛军的血祭奠娘子,不然她们死不瞑目。
就在这时,探子突然来报:“发现李贼踪迹,藏于宁兮山下,正在那躲避风雪,四周守卫极少,手下惊奇的是,那里大雪叱风,宁陵却安和一片。”
“哈哈哈。”听闻这里,将士仰天长笑,狗贼,今夜便是你的死期,明日便是豺狼的粪土,也不枉你狗贼的名号。
张巡立即安排下去,他趁着这股子劲儿,不想让战士又侵入悲伤当中,各自为战,待准备完毕,天黑之时,他亲率一千骑兵,为首的史民,他这次目光可是如幽虎一般勾着叛军大营,李庭望断无逃跑的可能。
南霁云率弓手备后,其余战士悄悄跟随,行军速度不快,但却极其隐秘,像是夜黑中的一只暗箭,趁敌人不备时,给予猛烈的一击,一击即垮。
当唐军来到山体一侧时,果真看到山下营帐布满,里面微微映出火光,叛军此时发生了致命的侵蚀,被水泼的千余将士,包括李庭望在内,都得了重度感冒,而且传染速度极快,现在过半人都流着鼻涕,不停的打喷嚏,脑子一片眩晕。
李庭望正躺在床上,军医给他弄了碗中药,急忙喝了下去,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很庆幸唐军不知状况,他们此时恐怕在哪哭爹喊娘,唉,还是一帮小人,儿女情长,张巡啊张巡,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待大军恢复之后,定取你首级!
他还在那得意不行,却不知道,一帮历经生死磨难的将士有多坚强,不比他差,要是恢复过来,足以取了他的狗命,李庭望也不想在这驻扎,可大军停滞不前,他也没办法,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心疼的紧。
喝了一杯热汤之后,他吸了吸鼻息,躺在床上睡下,帐内的炭火微微一亮,就暗了下去,似乎是被什么所掩埋。
张巡见叛军都睡下,立即率军冲杀了过去,由于他们将马蹄用布包裹着,加上厚实的雪,基本听不到声响,等来到帐下之时,叛军才有所察觉,可此时头晕脑胀,他们真想一睡不起,也懒的去管。
张巡并没有对不反抗的叛军进行灭绝人性的屠杀,只是率军从营帐内一侧冲过,将帐篷破坏,里面蜷缩在一起的战士冷不丁个颤抖,他们抱的更紧,不闻不问,似是想与外界隔绝,真的累了,好累,想睡觉,可这一觉,就在也不会醒来。
李庭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将,直觉让他猛然惊醒,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张巡也是夜贼,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坏了,他还来不及穿盔甲,外面就厮杀声一片,那些没生病的万余将士抵抗了一下,简直是小孩对大人,毫无还手之力,便四散而逃。
悲剧再一次上演,第一次是李庭望率四万大军围困雍丘,张巡冒雪夜袭大营,这一次又是,只是这一次,将会与以往不同,那就是,会画上一个终点。
李庭望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穿上战甲拿着宝剑就往外赶,当他揭开帐帘的那一刹那,外面整齐的站着数十人,各各长刀阔马,似是等待他的号令。
号令:送某归西吧!
不,下地狱吧。
李庭望见死亡骑士对他一动不动,本能想上马就走,他惊奇的发现,马就在身边,他立即冲了出去,还未跑几步,背后就中了一刀,可活命的念头让他紧握缰绳,猛抽马匹,可是又种了一刀。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良驹右腿出了问题,难怪逃不过,他惊慌的回头看去,骑士的长刀扬了过来,在他后背又是一刀,盔甲分成四瓣,皮肤竟然只割出一刀口子,不知是盔甲坚硬还是他们的刀法高超。
李庭望绝望了,真正的终身难忘,眼中只有恐慌,随着连续不断砍来的长刀,他的盔甲四分五裂,露出满是刀痕的光亮身躯,胸前的毛个个竖起,冻的发紫。
他看到的是手下士兵仓皇逃窜,看到的是敌军将领骁勇的身躯,看到的是血白交融的大地,看到的是每个人眼中的绝望和兴奋,这就是他坚守一生,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纵横战场,所向披靡,终究不过一个马革裹尸。
他失去了反抗的心力,直至他的头颅飞扬了起来,双眼竟然是紧闭的,他死的瞑目,死的心甘。
安将军,保重。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亲手造就了这支军队,这是他替大燕国感到悲凉的一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