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的军魂
“杀啊!”令狐潮怕什么死,直接站在巢车之上,他身下的五位弟兄依旧拥簇着他,军旗指着前方,嘶声大喝,强大的威压竟然让守城将士的弓箭手都不敢射杀,或许是离的太远,张巡立即命人撤掉床弩,这东西太占地方,不易守城。Www.Pinwenba.Com 吧
所有将士全部上武器坚守,除了东南城面各留两百弓箭手阻隔远处将士压进,城头上的攀爬比起之前迅速了很多,死亡也来的更快些,叛军各各怀着一股不怕死的精神勇往直前,有些闲前面的爬慢,直接往上推,可以说是前赴后继,连绵不断,而攻城就是要这样。
令狐潮拿起一把特质的弓箭,比一般的弓更加的沉稳和厚重,他奋力的拉弓射箭,瞄准城头一个死亡骑士,嗖的一箭,直射脑门,掉了下来,随即又是一箭,这比一般弓费力的多,但射程威力自然大增,而且制作工艺材质要求极高,这是李庭望赐予他的神弓,据说当年后羿弓的材质就是与这相同。
本来这些精兵中的精兵是用叛军几十条人命都换不下来的,却被令狐潮这样快捷的射杀,一下就死去了六名骑士,三位刀兵,张巡心如刀绞,可又无法命人躲闪,令狐潮怒火中烧,不管双臂拉的剧痛,怨恨充实着他的大脑,却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惊,百发百中。
城头上的压力一下缓解了不少,见大将在射杀,攀梯的将士热潮汹涌,此时若再登不上去,那枉为战将,一时臊声大振,有些将士直接从梯子上扑了上去,凌空乱舞,虽然还是被乱刀砍死,可增加了叛军攻城的气势,这样下去,雍丘危矣。
张巡深知其中利害,雷万春一时也手足无措,这是实力的对抗,已经面对面,难道还有捷径,眼看叛军头颅一个个的涌了上来,张巡突然灵机一动,立即命人下去准备,并大喝道:“再坚持片刻,叛军定然大败。”
此话此景若是别人说出来,不仅不能稳固将心,还能成为笑话,可张巡说的话,众将深信不疑,心中坚定,在坚持片刻,哪怕没有办法,他们也会血战到底,而令狐潮却在不断的收割将士的生命,张巡也毫无办法,他的弓箭根本射不过去,就是过去了,也穿不过甲胄。
不多时,从城中上来五袋东西,身后跟着一个老人,乍一看,竟然是孟老,他着急的看了眼张巡,虽然想问,但也知道不该问,便急切道:“大人所要之物全在于此,去年准备,乃是一城生民之用。”
“好!快,立即拿三袋与东城雷都尉,剩余两袋给某。”他拿到城头上,急忙解开,窜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呛鼻,众将士不知道什么,大声咳嗽,一下给了叛军可乘之机,可当他们探上城头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难道唐军在生火做饭,不然要辣椒沫干嘛。
张巡忍住咳嗽,没想到这辣椒沫这么干燥,便立即命身后将士抓住粉末往城头外撒去,叛军刚涌了上来,突然感到眼睛酸麻,看之不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痛,瞬时迷失自我,脑子眩晕本能的想躲避,忘记了自己在梯子上,一下掉了下去,砸在人堆里,压死不少人。
片刻间,整个雍丘城洒出了红色的粉末,就像是在欢迎新的胜利到来一般,汹涌的叛军连连退缩,掉下大半,瞬时溃不成军,令狐潮射的起劲,不知为何,当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辛辣味时,脸色大变,暗叫不好。
此时天气炎热,经不起半点风力,就连军旗都塌在一侧,似乎告示着,今日最好休战,老子都没力气了,胡椒粉直接缓缓的落在了城墙前面方圆两里之地,叛军脸上全是汗,被辣椒沫粘在上面,更是辣疼难忍,怎么擦都擦不掉,这比他们战死还要命。
人有时就这么奇怪,明知前面会死,却义无反顾的前去,这叫做信念,可一旦本能早到伤害,反应不及时,又莫名的后退,这是神经调节作用,孟老在城头看着远处孤零的令狐潮,心中不由长痛,暗叹不已,他不知他能否活下来,都知道,彼此都是战争的消耗者。
看着万余大军踩着兄弟的尸体散到了三里之外,还在不断的咳嗽,铮的面红耳赤,有些直接喘气不过,炸了肺,挣扎而死,张巡命人用水沾湿衣襟捂住口鼻,依旧坚守,看你还能来战!
令狐潮傻眼了,他不再是崩溃,因为早就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他有些失望,从骨子里的失望,自己难得真得困在这里,生于这里,死于这里,难得这就是上天的诅咒,在自己叛变的那一刻起,就深深的烙在了自己的灵魂深处,雍丘终不破!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令狐潮急的大骂,不知是他说自己不可能还是老天爷不可能,他不知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命,血红的双眼瞄上城头的将士,大骂道:“张伪娘,给老子出来!”
这次他本来可以胜,本来可以攻下雍丘,本来可以扬眉吐气,可为什么就在这短短片刻中战败,众将在没有他的号召下自己默默的聚集在他的身后,虽然还是战败之军,可让唐军看到的是,他们团结一心的意,他们默默付出的情,全部由这个常败将军,让人瞧不起的县令带领起来的。
要知道,往日的叛军,看似骁勇,实则人心不齐,打战的时候全靠一股气势,全靠一鼓作气,各自为战,各自请命,都想在这乱世当中建功立业,而此时,却在微妙之间凝出了真正的兄弟情义。
心里突然泛起一句话:好兄弟,生死一起!
“有屁快放!”雷万春就在东城门,他亲眼看着令狐潮射杀了十三位骑士,十八位刀兵,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命,他恨不得将令狐潮千刀万剐,喝血吃肉。
令狐潮懒得争辩,直接道:“此次战败,令某口服,但请记住,不日便可攻下城池,若今日投降,令某当着众兄弟之面,不予追究,只因不想兄弟再有伤亡。”
这句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中,无不将嚣张的气焰沉了下来,张巡注视着令狐潮,他面不改色,气势沉稳,一代枭雄就这样在战争中脱变,成长,比起来年的第一次战斗,他早就不是那个魂不守舍的令狐潮。
他的号召力,凝聚力很快赶上了张巡,让他有了真正的危机感,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自古万军易得,一将难求!当一名真正的战将诞生时,那对敌军将是致命的可悲,令狐潮兵力远比雍丘多,后盾强悍,而张巡却所剩无几。
他之前向吴王,虎王求军资的时候,都是咬紧牙关,吐不出一星半点,都是些空话,他也深知靠不住外援,只得自己谋划,可如今令狐潮站了起来,只怕是危在旦夕,必须改变方略,不能再强守了。
“滚蛋!雍丘是用英魂铸就而成,岂能拱手让与贼子,岂不是玷污了英豪!”雷万春嗓门不可谓不大,整个战场数万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令狐潮气的拉弓就射,他要一箭射杀雷万春。
张巡大惊失色,雷万春可不能出事,他要是出事了,那一切都完了,众将急忙想将雷万春拦下来,怎奈他性子刚烈,宁可战死也不退缩,满是杀意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令狐潮,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嗖!”令狐潮一股血涌了上去,双臂一松,箭失摄人心魂,直接从雷万春右肩穿了过去,插在了后面的城楼上,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还有此威力,真乃神弓,看的众将脸色大变。
雷万春一动不动,这就是他的军威,这就是他的军纪,这就是雍丘的军魂!动如水火,无所不入,静如泰山,无所不载!而张巡就是风,所过之处,焕然冰释。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城头上滚热的石墙,右臂的鲜血滴到了地上,他不能出城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枉为兄长,那便用敌军的锐利,自己的鲜血祭奠他们,诸将看出的雷万春的心意,各各站在城头之上,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令狐潮发笑,拉起大弓又是一箭射进了雷万春的左肩,他每次想一箭射中胸口,让他一箭毙命,可怎么都射不中,不知怎么回事,但见对方像是一个活靶子一样,开始觉得可笑,可这次之后,他有些另眼相看,好汉子,那便再来一箭,看你如何承受。
“嗖!”箭矢穿过雷万春的脸颊,撕开三寸长的血口,他的脖颈被震的猛然一偏,又立即恢复过来,不动如山!令狐潮脸色大变,差点就射中脑袋,当真不怕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又是张巡设的诡计,用来威慑自己的将士,难道这是一个稻草人?
他不相信,再次射了一箭,从雷万春左耳穿过,瞬时割掉一半,他彻底毁容,却更加的骁勇凌厉,凝出股股振奋人心的气势将雍丘团团护住,叛军见此,脸色大变,他们刚刚快要突破,以为守军不堪一击,可此时才明白,他们与之有根本的区别。
令狐潮心中大骇,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当真不怕死,便命一人前去勘察,是否真人,当探子看到血淋淋的面庞和半只耳朵时,双腿一软,连连点头称是,令狐潮大惊,双手一软,再无拉弓射箭之心。
见叛军气势一泄,张巡急忙跑了过去,将雷万春的双手从石墙上拌了下来,他的身子蹦的笔直,血液顺着石隙与兄弟交融在一起,似乎在向地狱呐喊:“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归来,生死兄弟!”
令狐潮还是不服气,怎么自己再努力还是比不过你,见张巡来到,叫喝道:“方见雷将军,知足下军令如山,然知天意如何!”
“哼,君未识人伦,焉知天意!”张巡不屑与之对话,抬着雷万春下去治疗,留下站在高处受浩然正气炙烤的令狐潮,他傻傻的站了半天,只得灰头灰脸的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