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册子
“老爷息怒!”老管家向司徒穆赔笑道:“是这么回事。昨夜里府上的牲口棚忽然遭了贼,丢了些物件。今早发现了,大家都觉得是看棚的吕二为了还酒债,勾结外人所为。您也知道,这吕二来路不明,往日里与府里众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成天除了喂马就知道上外边喝酒买醉。当初老爷念他可怜方收留了他,谁知如今竟做出这等事来。众人气不过,便要拿他去问官,谁知这小子却来个死不认账,这才闹将起来。这帮杀才惊扰了老爷,着实该打!我这就去给他们个教训!”
说罢,老管家转身欲走,却又被司徒穆叫了回来。
“等等,丢了什么物件?”
“回老爷,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盛水的铜盆、铡草的铡刀和其他几件金属物什。说起来也不值几个钱,大家不过是气这贼忒大胆,气这吕二不识抬举,竟然偷到咱们司徒府上来了……”
“棚里的牲畜有没有损失?”司徒求缨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昨日来的贵客的那头黑驴被人砍断了绳子,想是那贼准备顺手牵羊,不知为何却没有得逞。”
司徒穆沉吟半刻,道:“既如此,且先将那吕二送到官府问话。纵不是他,也总要说些什么。再拿我的名帖找一趟宋县令,就说我许他的松鹤万年图已经画完,再过两天等装裱起来就给他送去。顺便和他提一句家里遭了贼,让他遣许县尉把县里的泼皮无赖敲打一遍,若是再敢打我司徒家的主意,便别怪我司徒家不客气。”
老管家得了准话,腰板也仿佛直了许多;利落地行了个礼,扭身快步去了。
——————————————————
张掖县衙,县令宋子归捏着司徒穆的名帖头疼不已。
“老管家,不是宋某不给鹤翁这个面子,实在是手中无人可用啊!”
老管家仍是哈着腰站在那里,神色上却远没有与自家家主说话时的奉承。
“明府且放心,我家老爷绝没有责怪的意思,无非是想借许县尉的威风一用,让那些腌臜败类们收束些手脚、多长些眼色,于公于私、于我甘州父老乡亲都是好的。便是巡街的兵士,我家老爷也皆有酒肉赏赐,还望宋明府行个方便。”
宋县令摇头苦笑道:“老管家有所不知,这事若是放在平日,莫说鹤翁主动提出来,便是某听说后也自当派许县尉走这一遭,抓些穷贼赖汉与鹤翁出气。可如今却不是时候,不是某推脱,是这几日确实派不出人手。”
老管家奇道:“莫非是县上来了上官?怎么我家老爷没听崔太守提起?”
宋县令道:“倒不是上官,却比上官还难对付。”
“那是何人?”老管家愈发不解。
“是吐蕃人!”
“吐蕃人?可是一伙带着和尚的吐蕃武士?”
“咦?老管家也知道?”
“何止知道,昨日还在城外打了一架!这帮吐蕃臭猪,竟跑到甘州地面上撒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噤声!噤声!”宋县令听老管家大骂吐蕃武士,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伸手来捂老管家的嘴巴。
“明府这是为何?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宋县令求道:“您便少说两句。老管家有所不知,这帮吐蕃人乃是上京的国使,当今圣上特准的,轻易招惹不得。他们这一来,我张掖县可就遭了秧,不但要四处派兵防着他们生事,更要派兵保护他们,以免他们被别人生事。这些年我大唐与吐蕃时战时和,甘州地面上,不少人家均有子弟殁在战场上,若是让他们乘机寻仇,坏了圣上的大事,你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既如此,怎不让删丹县里新设的宁寇军随行护送?”
“宁寇军动乃是大事,又在临县的地盘上,某一个小小的张掖县令怎么做主?纵是崔太守有意,有那请旨的工夫,要护送之人早已过界了,麻烦上官、同僚不说,又有什么益处?”
“这倒也是……”
“所以说,便苦了我们县里。你没瞧连这里的三班衙役都少了一大半?全被某遣到街上盯着吐蕃人去了!这帮吐蕃人仗着自己乃是国使,着实凶恶,这才来了一天,市面上已是叫苦不迭,有告强买强卖的,有告调戏妇女的,还有告他们当街便溺有辱斯文的……某的头都快大了,就盼着早日把瘟神送走,别再来烦我……”
“不好了不好了!”宋县令话音未落,便听门外有门子喊道:“吐蕃人来县衙了!”
——————————————————
沈云勤随兰麝与鸳鸯回到院落,婉拒了二女替他按摩的提议,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皱着眉头思来想去。
若说师尊临终之前没有让他帮忙报仇之意,沈云勤打死也会不相信;可正如司徒穆父子所说的那样,将手中的剑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册子上记载的流星剑法的确只有八重。为何师尊要让他练到第九重呢?
又想了一会儿,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沈云勤只好先将剑谱的事放心,随手拿起了另一本册子。
这册子却是他方才在手环中发现的。
册子就放在一匣不知名的丹药上面。正是看到封面上的“消渴”二字,沈云勤才注意到这个匣子,并从匣中取出一些丹药请司徒穆辨认;辨认之下,果然是消渴丹。
那册上记载了许多人名和地址,想来都是些求医的患者。沈云勤当时顾不得细看,此时有了工夫,便拿出册子来翻看。
翻了几页,果真从上面寻得了甘州司徒穆的名字。再看备注,无法是些症状描述和用药经历,只有最后一行与众不同,用朱砂画了个圈,写了八个字:十年有三,鼎成在即。
沈云勤只是识字,却没怎么读过书,自然不清楚“鼎成龙去”的典故,虽觉得这八个字有些古怪,却又不知何意,只好先将其抛之脑后,继续往下翻去。
后面几页则是淀元道人的用药心得笔记,沈云勤初看时尚觉得有些无聊,细看下去便觉浑身汗毛陡然立了起来,胸口一股烦恶上涌,几欲呕了出来。“啪”的一声,沈云勤终将那册子合上,再也看不下去。“原来……竟是这样!”